第三章 再次献计
县衙,乃是地方官员行署所在,常有幕僚衙役出入其间。
陆巧元出了刑狱,直奔大堂而来,与来往的信差擦肩而过,自从饷银出事以后,衙门来往的信件就极为频繁。
捕快差役等人兀自在原地杵着,主簿面色凝重,心神不宁地来回翻阅着卷宗,县丞背手在一丈方圆间来回踱步,忐忑不安。
直到陆巧元道出了饷银的下落,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巧元呐!”县丞不知觉间口吻变得亲切了许多,“此番事态紧急,本官得要去找千户长商讨剿匪之事,这赏赐之事就先交由主簿代我行使。”
话说到这里,县丞目光又转向了差役等人,辞严意正道,“其余人众随我前去踏平铁山寨。”
一声号令后,大堂瞬间清净了许多。
邢吏没有跟随县丞,而率领着麾下继续监审犯人。这段时间,案子频发,逮捕的犯人都已经塞不下了,不及时清理手头的案子,早晚会把县衙搞得乌烟瘴气。
按照县丞的吩咐,主薄从府库取来了一百两纹银,交与陆巧元。
“陆兄弟,正好是一百两,你且收下,另外你的贱籍已经除去,已上表户部,如今是良人,来往自由。”
“谢大人。”
陆巧元双手恭谨接过,这一百两银子可抵得上几年的俸禄。
仁安县衙门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况且田粮收成不好,怕老百姓闹事,也不敢多收一分一厘,这些书役也是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除掉照例应得的工食,也摊不上几两碎银子,掌案人算是底层,只能勉强混口饭吃。
“陆兄弟,”主薄小心地拍了拍陆巧元,满脸堆笑道,“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就让那妖族犯人招了供?”
“果然来问了。”
陆巧元暗自叹气,但好在出牢狱的时候,就胡诌出来了一个念头。
“变戏法?”
听到陆巧元的回答,主薄眼中深吸了口气,满是惊骇之色。
“大人,这是俺祖传的手艺,刚好这几天悟了,能幻化成各种妖魔人形,不可外传,不可说道,也不可被见,这就是行当里的三箴言,要是违背了,祖宗可饶不了我,还有......”
陆巧元说的煞有介事,只听得主薄眼皮直跳,罕见之色溢于言表。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我听闻那虎妖也偷习得幻术之法,能变化人形,陆兄弟有这身本事,当真是奇人哉!”
主薄顺着话头夸赞道。
“欸,大人过奖了,不至于。”
陆巧元连忙摆手。
......
五日后,捷报传来。
铁山寨匪、妖族帮凶被全部清剿,十万两饷银全数追回,只有虎妖下落不明。
朝廷论功行赏,县丞擢升为县令,主薄升为县丞,日后有了空缺,另行升任,其余之人也皆有银两赏赐。
日上三竿,仁安县衙门二堂却又是不平静。
“堂尊,如今银子即已追回,为何还愁眉不展?”
“哎,银子虽被追回,可眼下灾民越聚越多,其他县的逃亡百姓也都赶了过来,银子也只是吃粥的钱,小小的仁安县怎么能安置如此多的百姓?”
“大人,此事应该尽快禀告府台,时局未定,人心似水,民变如烟,若要是真闹起了乱子,咱们可担待不起。”
“你以为府台不知?”
县令抿着茶水,觑了县丞一眼。
“难道......”
“哼。”
县令刚端起来的茶水又重重地摁在堂桌上,茶水飞溢,溅在手上,只得用衣袖抹去茶渍。
“我刚到那驿馆,府台早就没了人影儿,留下一封书信,只是督促我们竭力办好此事,好向上面交差。”
“我听说,府台大人请来的高人乃是道中门人,门徒众多,可否请他们腾出手来援助一下?”
“天地不仁,兴衰接替,如此使然,那高人一心修道,眼里只有降妖除魔,哪会管这里的灾民?”
“看来,府台这是不想粘在此事上面,想早点抽身离去。”
“只怕是这样了。知道了就必须管,可如果不清楚这档子事,就可管可不管,难得糊涂才有余地呐!做官哪有这么容易的,像府台这样的人精,几年也出不来几个!”
县令幽幽说道,心中尽是晦气。
“按理来说,府台与堂尊都是同乡,理应该照应一番,谁曾想,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虽是同乡,但他是进士,我连举人都不是,只是老爹攒了点本钱,给自己捐了官做。殿试都没进去过,无资格与他相论。”
县令顿感有些委屈,想说话出来,但那口气又觉着一下提不起来,便停在那里,两眼慢慢闭上了。
琢磨不出来个好主意,两人相默无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县丞咂摸了许久,兀然两眼一亮,对县令说道,“不如将那陆兄弟请来,且看看有什么好法子处置此事?”
“欸,我怎么没想到,”县令拍着脑袋瓜,猛然清醒了一下,“就让他想一想,之前的饷银案子就是他办的,说不定能有个好主见儿。”
“到底还是你们举人有办法!”
县令笑着应允道。
昨日,他可是好好地在其他县令面前威风了一把,府台当众赞赏有加,并言上表朝廷,将仁安县之事如实祥奏。
只是,没想到上面的大人转手就给自己扔了一个烫手山芋。
就这么想着的空儿,陆巧元走了进来。
他刚刚审完了两个案子,寿元道行都增加到了30年,正在乐呵着呢,就被人传了话,说是县令大人有要事和他相商。
“坐吧。”
县令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那是有官阶身份的人才能坐的。
按照大乾律法规定,尊卑有序,不可擅自破坏规矩,否则杖刑伺候。
“小人不敢。”
不知道县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陆巧元没敢上前去坐。
“难道你害怕本官害你不成?”
“不敢。”
陆巧元拱手答道。
“本官原是个商人,只是碰巧做到了这个位置,我谈不上清廉,但也不是赃官。说起来,你也是救了我一命,也救了衙门的上上下下。”
说道这里,主薄也是十分赞同,点了点头。
“以后你我兄弟相称,那些破规矩是给人看的,又不是拿来天天用,做做样子罢了。”
县令笑着说道。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陆巧元索性也就照办了,径直坐到了右排第二个座位,与主薄挨着。
“不知田大哥叫我有何事?”
县令是田逸亮,主薄乃是王廷和,故而陆巧元称之为田大哥。
“陆兄弟有所不知啊,”挨着陆巧元的王廷和说道,“这临近县的灾民听闻这里有赈灾粮食,全都赶了过来,眼下是人满为患,城外躺的全是灾民,若是再驱赶他们走,即便不在路上饿死,也迟早要民变......”
王廷和说了这一通,陆巧元也明白了七七八八,眼下虽然已追回饷银,但如何安置百姓却是个大的问题。
本来是各县赈灾,结果妖族捣乱,散布谣言,说是仁安县有赈灾粮食。其他县没有吃上饭的灾民也都赶了过来,即便派人发了布告,各县赈灾粮饷已经筹备好,但已经到这里的百姓却无法撵走了。
早些年,陆巧元无家可归,飘无定所,有时也跟着流民在府县附近混些吃食,对于仁安县附近的地域面貌倒是了解的不少。
沉吟片刻,陆巧元便对田逸亮说道,“兄长,我倒是有一计策,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