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欲使人灭亡
而今蝶生梦身心受创,可怜她在志足意满的绯轻寒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
想逃,被绯轻寒猫捉老鼠,捉了放放了捉。如此反复,她最终气得瘫倒在地,彻底泄气了。
绯轻寒蹲下来与她平视,歪头道:
“‘哭都不会,何以笑天下’?”
蝶生梦看着他的眼神好似淬了毒,唇齿不甘地抿成一线。
“这话也就你等自以为凭着一哭二闹三上吊,便能骑着别人得天下的茶茶奉为金科玉律、还引以为豪。本圣却以为,我不会哭,也可以笑天下。”
蝶生梦怒极反笑,出言无不讽刺:
“可你当初若是下了我为你摆的梯,不仅我们会共赢,你妹妹也不会丢了自己,让你俩凭空蹉跎。你再嘴硬,也改变不了你的过失。”
绯轻寒轻叹一声:
“妹妹这个人我是了解的,她不会因此就丢了自己。倒是你,你丢了自己两次。
“第一次在我,我故意拂你面子,想要借此点醒你:你陷名利场太深,整日溺于心计,变得弱而谄媚。已经没有原来令我钦佩的强者风骨,我亦不想看你再错下去。
“你的修为已经倒退了吧?若是从前,我不用武器和座驾的话,你还能同我战个百来回,不至于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迟钝得好似乌龟。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二次是我妹妹,她觉得邪术不好,一心想让我娶你来夜明宗助你所谓‘从良’,只是一片童心好意。你却……算了,事已至此,你好自为之罢。”
蝶生梦一脸不可思议:
“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情这都是我的错?你……你故意的吧?你是故意这么说,好叫我内疚痛苦吧?!”
绯轻寒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抬脚欲走。蝶生梦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她怒道:
“杀了我!你要不杀了我,我日后定会血洗你夜明宗!你知道我说话算话!!”
“本圣在夜明宗随时恭候。放手。”
“不行,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蝶生梦气都喘不匀了。
“为何……为何你还能冷静如斯?你是不是根本不爱她,你是不是根本不觉得痛苦?你这样还能叫人么?!!”
“我很痛苦啊。”
绯轻寒漠着一张脸淡淡道。闻言,蝶生梦仰脸紧紧地盯着他。
可她失望了,她着实没有从他眼中找到一丁半点不稳定,反而还有一丝怜悯。
他怜悯什么,他是在可怜她?
不,她不值得怜悯……她是一宗之主,她夺取了他最爱之人的贞操,她明明就赢了,她的门徒自愿为她牺牲,绯轻雪……雪妹也为了成全她的道献祭了自己……大家都爱她。绯轻寒也……她为什么要被他可怜?
“我不弱,我们再打一场,我一点都不弱!”
蝶生梦不依不饶地攥住他的衣角。
“明明就是你欠我的,你只要肯替我擦眼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啊。我们合作,不就天下太平了。为何你要执着那些?强者有什么用?能者多劳,强者责重,强者还不是要被弱者利用!利用到死!哭一下就能得到的东西,为何要那么拼命?我告诉你,为我死的人不计其数!我就是要他们为我死,我才不会心疼!我一点都不可怜!”
“绯轻寒,告诉我什么能让你痛苦?你明明就是活该被压榨死的强者。凭什么不低头,不让我蹭?”蝶生梦道,“你让我蹭一下会怎样?你那么强,照顾我一下怎么了!”
“我真是很痛苦,”绯轻寒的眼底是一片无尽阴霾的沼泽,就像什么浑浊的脏东西入了眼。“看到曾经喜欢的人变得乐色一样,怎么不痛苦?放手罢。我对你没兴趣了,你连作为玩物的价值都没有。”
说完,绯轻寒毫不留情地踢倒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宗主,蓼汀来报,她埋那些溃不成形的尸首埋崩溃了,试图出窍自爆,但被郁可珺和赵宗主救走了。
“留在那里的只有龙仙宗的半数人口,门内红人及元婴以上已经被她先一步转移到天选宗。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赵宗主一把火清场了,对外称天灾降火。”
直到这里折熙都说得眉飞色舞,但他想到什么,倏忽沉下脸来。
“万象宗的刑真,恰好在附近寻宝,你又说不杀。那人好事,想必已经传开了。”他不赞同地蹙眉。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毕竟回来晚了嘛。”
绯轻寒看上去毫不意外,不管哪条消息都没能让他从他的手工活中分出一个眼神来。
他在修一对耳环——就是和蝶生梦的对峙中,承载过他撕出来的那丝神魂,并藉此吸引蝶生梦注意力的诱饵,或者说是挑衅。
真亏他还找得回来,折熙想,不过其中已经感受不到宗主从自己身上生撕出来的那道神魂了。
凡人狱果然因为识别不了两个同魂,扣下一个并放出了本尊。扣下的那个并没有回到宗主身上,折熙跟随绯轻寒多年,能清晰地感受到区别。
鉴于宗主还活着,理当能回收自己撕出来的那缕神魂,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考虑到鬼怪不食“同类”,本人又言“被吸走了”,除了被领域吞噬,似乎也没有第二种可能。或者就算那神魂侥幸躲过了战火被领域放了出去,没有宗主的金体和力量,它也只有落得被天地势气碾碎的下场。
不过折熙知道,宗主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轻巧和毫发无损,为了正面给蝶生梦难堪,他不惜手撕自己,识海幸存,却因此生生掉了一大阶。已经掉出真正沧寂第一的神坛,不再是分神初了——虽然此事也只有他知道,宗主向来对外宣称自己元婴大圆满,这下货真价实,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了。
这出根本得不偿失,都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破局的办法有的是,非要拿自己做实验。当分神初多好炼一样,简直是暴殄天物,天资高就可以这么造作么?天天就知道猎奇好玩,观他迟早要被自己的好奇心玩死。
早知道他玩那么大,折熙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龙仙宗还会在原处重建吗?”
折熙觉得龙仙宗宗主已经被宗主全方面玩坏,恐怕再难起来了。
“经此一遭,她会重获新生。”
绯轻寒倒是勾起笃定的笑容,仿佛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折熙端详着他的表情,发现他似乎没在开玩笑,不由问道:
“宗主……你真是那样想?还是?”
“笑话,我像那种好人吗?我是因为好玩。”绯轻寒敛起笑。
“抱歉。”折熙闭眼。
“…过分了啊!我不像吗?”绯轻寒又瞪眼吊起声音。
这绯轻寒可不爱听了,遂放下手中活,认真同他盘算起来。
“谁规定拿了好处就不是做好事了?是我乐意做这些的吗,她非要请我,不叫她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我这首席岂不是予取予求?
“再说我可是为了龙仙宗的将来着想,只准她蝶生梦轻易押上全宗数万人命来做筹码,就为了给她自己找场子挣脸面;不许我为了逼她觉悟,顺便收点‘学费’做实验?
“胜败乃兵家常事,她都不心疼你替她心疼什么?”
折熙知道他的脾气,不反驳还好,一辩肯定会没完没了到头来也不听你的。保留意见最安全。他爱怎么来怎么来,他区区折熙还能开除宗主咋地,还不是凑合着过。
绯轻寒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自讨没趣地撇撇嘴,不依不饶,赌气般说:
“折熙,你老实同我说,在你心中,我脾气究竟如何?”
“……你自己觉得呢!”
沉默是今晚的折熙,折熙是投降的抱头。
“我觉得我很温和啊,我其实不好斗的。”
“……”
每当这个时候,折熙就由衷地想念绯轻雪。他嘴笨,说不过此子。若是她在,总有办法治治绯轻寒这“没数病”,将他被噎的那口气左右顺一顺的。
“折熙,我或许是否该对其他道宽容些?或许弱者也是有其一定意义,也在以他们的方式认真活着,影响着他人。
“多少年来多少针对,无论什么人心炼狱天灾人祸,她总能从鬼门关爬回来,总有人争着抢着替她死……兴许她确实不必向我证明什么。”
终于将它修得差不多了,一边简约一边流苏摇曳的不对称式,不愧是灵魂的造物,美得叫人百看不厌……
这可是他和某人的【定情信物】,他可不能弄丢啊。
“我甚至在想,倘若我没有这么强,抑或假装示弱,轻雪会不会不那么怕我?事情反而会简单一点?”
折熙自然无法回答他,只是看着桌上那对不知是何质地的耳饰,他心神颤动,有种灵魂被割伤的错觉。那令人在意,却叫他看不透之中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