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雪雪训狗记
绯轻雪又在泡药浴了,药桶里铺满了花瓣。
天下怜生忙碌的身影在重重帘帐和屏风间穿梭:一会煨茶汤,一会换薰香,一会往桶里加水,一会又用扇子给她驱闷。
而她该配合配合,该发呆发呆。很长一段时间,这座格局堪比主卧的客殿内最大的动静只有绯轻雪的玩水声。
最开始她住的客房和两个徒儿同款的朴实无华,来的第一天夜里,傅景栖带她换的。
说是宗主的交代。趁夜才来想必也是为了避人闲话。他那“被相亲”般的苦色与后来形成鲜明对比……
她不由得抿起嘴角,笑容还未形成,便沦没下去。
“……怜生,你歇会吧。”
望见怜生甚至在剥葡萄皮,绯轻雪有点后悔让他来了。
将剥好的葡萄递到她嘴边。绯摇头,伸手欲自己来。只见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瘀伤一闪而没——
怜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的手摁回了水中。形容激烈:“师傅还是泡着吧!有什么事怜生代劳就好!我不累。”
怜生当然不累了,这两天绯轻雪的脸色都不好,去领了他出来以后话也不说。他也不敢深究。
好不容易她指名他来帮忙弄药浴,他是一万个不舍得离开。
绯轻雪皱眉:“我又不是废了,而且我说了多少遍了。这是我自己画的。不是伤。”
她说的是真的,但她不知道天选宗的颜料这么顽固,又没有卸妆液。随便调的药浴,就是顺便淬个体而已。
而且她要放药浴淬体的时候,未央和怜生光看到她手臂上的“伤”,认为她不宜淬体,连番劝了她几个时辰。
说了他们也不信,让他们戳他们也不敢。完全被当成试图冒充砖块的水豆腐了。
拿他们没办法,只好泡着这个稀释过度几乎没啥效用的药浴。
这下好了,颜料洗不掉,淬体也淬了个寂寞。她都不知道泡这个干嘛。
她身上的电伤确实是自己弄的,但绝大部分都是画上去的。
谁承想,这以假乱真的仿伤彩绘,与艺术和个人趣味均无关,单纯是生活所迫呢。
她的父亲生性狂躁,又好赌博。赌输了就喜欢打人,分数离满分只差一分,都要借题发挥暴打她。
连日受屈的绯轻雪已经哭不出来,只撑着红眼冷看他。直到棍子打断为止。
后来绯轻雪想了点办法,她父亲总不能打死她,会坐牢的。
她那会儿喜欢画画,就经常观察自己的伤口,在自己身上有样学样地画深一点,多画一点。先让同学判断像不像。
为此经常发炎发烧,就避开伤口画还没烂的地方。
久而久之,她越画越真,就试着展示一些。
她爸见她伤口不会好了,她又抠喉时常假呕装晕。爸看到她已经这样严重,被邻居说多了,才下手轻一点。
打还是打,但棍子不会断了。精神虐待是少不了,总好过又挨打又挨莫须有的批斗。
后来她上了初中,就匿名举报父亲,让他在拘留所蹲了一段时间,这种生活才告一段落。
怜生又心疼又无奈,不管怎么问,她就说是自己弄的。
每次想帮她记仇,绯轻雪都会错开话题。完全不打算假借他人之手复仇。
让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更加勤于修炼,以备不时之需。
他知道强者身后必定奠基常人无法承受之痛,但没想到绯轻雪百岁以前也不比当初的他好到哪里去。
又是容易被掠夺煎心的女身。也无怪后来她会成为一方魔头。
前世她或许真的有苦衷也说不定。时间迟早会告诉他答案的吧。
怜生不信,绯轻雪也很无奈。见他巴巴望着自己,她有些烦:“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要是师傅又像上次一样睡着在药桶里,总要有人来捞。”
“我让你出去。”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不,你回你房间去,实在闲得找你未央师姐谈心去。不听话的话以后都不让你弄了。”
“我知道了。那弟子回去修习了。有事我们传纸条。”
临走之际,怜生想摸摸她的脸,但见绯轻雪冷若冰霜的模样,只能退其次地抚摸他们的同枝对戒,叹息着走了。
看到天下怜生落寞的背影,绯轻雪也不好受。但发生了太多事,她现在顾不上他了。而且……
怜生一走,绯轻雪第一时间给房间下了出窍境泯息符。
待她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那个有意泄露气息给她的不速之客也现身了。
赫然是绯轻寒。
他脸上挂着嗜血的笑意,杀气笼罩着她。
“反应倒挺快。我还以为你会同上次一样,再在哥哥面前表演活春宫呢。”
“没人请你来看。”绯轻雪凉凉地说了一句,“还有,别装绯轻寒了。你本人比他帅多了,何必呢?”
“绯轻寒”表情一凛,神容就扭曲变化,眨眼衣着鲜华的折熙就出现了。
他不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表情险恶得像是另一人。
“奉承我也不会放过你。别信口胡说,宗主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绯轻雪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好用就是不好用。某人那根牙签都不够我塞牙缝的。还好意思出来霍霍人。”
“你……”折熙急得挥袖上前一步,“你胡说!宗主可大了!你……他只是对你客气而已!你你这种贱痞子,还配不上他精心伺候!”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啊?”
绯轻雪不怀好意地一瞥他下身。
“你们谁上谁下啊?啧啧……不行啊,看你那小辟谷小豆苗的,是满足不了他吗?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啊?就他那根小牙签,你还上赶着惯着他换胃口?我看还不如找个什么储物指环,让他自己玩玩得了。用您老爹操什么心?”
对手的气活就是她的快活,见折熙憋得满脸通红,绯轻雪不介意多说两句。
“说实话,他真的够‘精心伺候’的,只是伺候的不是我。是他自己。你当时不是在现场吗?男人嘛,总是要面子的。别看他磨蹭了半天,其实根本没进来,就在那装装样子给你看啦。我都差点睡着了,真的。”
绯轻雪煞有介事地颔首,满脸一言难尽。
折熙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动摇的裂痕。
“休得污言秽语!你一个女孩子家,也不知羞……宗主什么能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折熙回过神才意识到她在耍他,端的是金刚怒目。
“……我都不知道他看中你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们闹归闹,玩你自己徒弟还不够,连认识几天的人家天选宗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当不当人了?”
今晨宗主淋得像头落汤鸡回来,折熙问了半天,绯轻寒才默默落下一句:“傅景栖比我好吗?”
他不解其意,只好亲自去看看,然后就看到绯轻雪从傅景栖处离开,傅景栖一脸迷醉地躺在床上,晨曦将他赭褐色的筋肉打亮,让那些秽迹反着令人两眼发昏的水光。
奈何他神识又高,一眼便幻视出各种闻所未闻的姿势和花活……她怕不是龙仙宗派来的卧底罢!
“如果是绯轻寒过来这里无能狂怒,惹我发笑了指不定我还能给他倒杯茶。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对我大放厥词?”
绯轻雪讥笑道,“废话少说,不是为你的姘头出气来么?出手吧。不过,我一不触犯宗规,二无作奸犯科,三无窝藏反贼。还真不知道,折熙尊座是要以什么罪名处置我?若折熙尊座编不出来,要不要我帮你现编一个?”
“你就不惧死?若不是仗着宗主喜欢你,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这里鬼话连篇?”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宁可他将我碎尸万段,也好过他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到头来又反水不认人?眼下自己没脸见我,也不关好门放你出来咬人。你跟他掏耳勺配耳棉——又细又脏,真是天生一对!”
绯轻雪说完,反手变琴,先发制人!
绯轻寒是出窍境,光是威压都叫人动弹不得。
但现在她和折熙同为元婴,还怕他作甚!
景栖之死说不定就是折熙代办的,说什么都要讨一口气!
且若能以洛焰之身诛杀折熙,等于绯轻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