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家的人丁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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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贺小猫异瞳变色,贺明亮忍痛除名】

    日头晒得火热,将这红色的宴会,晒得褪去了颜色,晒得挂起了白色灯笼,晒得贺家上下哭天抢地。

    石铁珍从床上醒来,抿了抿嘴唇,咂摸了两下干涩的眼皮,声音不能连成串地说道:“贺荣呢?”

    她好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后,她多么希望有人告诉她,贺荣出嫁了,你哭得太过伤心,晕了过去。

    可是,蓝梦却没有回答,屋里的妯娌姊妹都没有应声,只顾着哭。

    一下石铁珍就懂了,眼泪成串地流,嘴里哎哟哎哟地念叨。

    我趴在床底,刚刚的一切,仿佛是烧在了我的身上,将我烧的万念俱灰,没有任何力气。

    我听到屋外的贺家男人们,围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首先应对的就是接亲的这帮人。

    贺家昌先发话了:“这样吧,陈建国,这还没拜堂,不算结成婚,你带着人回去吧。”

    陈建国一根烟一根烟地抽着,外面的接亲队伍也没有刚刚的神气。

    “哥,我先回去,你节哀。”

    半天蹦出来这个屁!

    接亲的人走后,贺老大啜了口唾沫,“什么玩意!”

    贺明亮久久不能出声,我可以听到他喉咙里憋着的低沉的哀鸣,可是就像是被上了锁一般,开不出任何裂缝,发出那哭声。

    “爹!”贺家昌喊了一声,“爹!你要挺住啊!”

    贺明亮深深地吸了口气,用着微弱的气声,“下午就葬了吧。”

    “爹!”

    贺明亮的话,仿佛才是认定贺荣死亡的最后凭证,此话一落地,几个兄弟就哭作一团,如鼾声如惊雷。

    石铁珍又是头一晕,过去了。

    我的身体总是湿答答的,我奋力地爬出了床底,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屋里又因为石铁珍的晕厥,乱成一团。

    我坐定,用前爪不停地抹去我眼睛里流出的泪水,试图去舔舐着我心里的伤疤。

    我不小心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我停下了动作。

    我不认识镜子里的猫,仿佛我眼中出现了幻觉。

    原本我是一只纯种的狸花猫,毛色纯正,没有一丝杂毛,阳光下的我黝黑反光,月光下的我,条纹宛如斑驳的海浪。

    可是我现在,在镜子里,却是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我的双眼异瞳,蓝色像是深海里的珍珠,绿色像是森林里的精灵。

    我用力揉搓着眼睛,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没错,我就是一只纯白的异瞳波斯猫。

    联想到刚刚我看着贺荣被火烧,而我却如同溺水一般,甚是奇怪。

    “哪里来的野猫!”

    来不及想,我就被贺老大的瘸腿老婆发现,并大声地驱赶着我。

    “去!去!去!快出去!回自己家去!”

    她用手肘抹去了刚刚留下的泪痕,又用腿,假模假样得想要踢开我。

    喵~

    我是贺小猫!

    “快出去!”

    她开始变得不耐烦,感觉她下一脚就得踢在我身上。

    就在我想反抗的时候,我发现我脖子上的瓶子也不见了,慌了神,她一脚踢在我背上,疼痛难忍,我惨叫了一声,便出门寻找我的瓶子。

    院子里,烧焦的腐臭味道还在蔓延,贺荣的尸体被抬到了后院,贺家兄弟收拾好行头,临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安排着下面的具体事务。

    “这个天,放不久,得快点埋了。”贺老大说。

    “晚上吧,晚上十二点,就给她葬了。”贺明亮双眼无神的,宛如一尊佛像,坐在贺荣身边,指挥着。

    “那我去准备准备。”贺老大起身,“让姊妹们都过来看看吧,送老妹一程。”

    “就自己人就行了,这事邪乎的很,不适合大操大办。”贺明亮说着,“老大,你去找找人,算算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不对劲。”

    “行!”贺老大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就往院外跑。

    我继续找我的瓶子。

    “天灵灵,地灵灵,有灾有难我最灵!”

    好熟悉的声音。

    贺老大没跑多远,就掉过头跑了回来。

    “叔,叔,他自己来了。”

    “谁?”贺家男人齐声问道。

    “小道只是路过,不曾刻意打搅,只想排忧解难,没有故弄玄虚之意。”

    那道士如同脚上生风一般,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

    “你给看看,咱们家最近背得很!”贺明亮起身就要递烟给道士。

    “上次不是有个疯道士说了吗?你们呀!不听!”

    道士手上婉拒了香烟。

    “贺家呀,就是出男根的命道!女人都活不久的,不是来遭罪的,就是来受迫害的。”他嘴角一扬,提了提他那长长的胡须。

    他又接着说:“怪就怪你们家祖坟太好了,好的只能生男娃娃,女娃娃都命不长。”

    贺家昌开始紧张,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道士对他仔细察看了一番,“你家有女娃娃。”

    他指到贺家昌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贺家昌身子软了一下。

    “没关系,还没取名字呢吧!”

    贺家昌点点头。

    “想叫贺丽湘是吧!”

    贺家昌用力点点头。

    “叫,贺亚男!”

    贺家昌激动着握着道士的手,“妈呀,真灵,贺丽湘是我最近才想好的名字,谁都没告诉,大师你真神啊!”

    “你这孩子性子野,不像女孩子,你不用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大师你快说。”

    贺明亮也被刚刚的这个猜名字的事惊到,现在更相信道士的话。

    “贺荣,就从族谱里抹掉吧。”

    男人们听了,都望向贺明亮。

    “此话怎讲?”贺明亮蹙了蹙眉头问。

    “今天起,谁也别提起,谁也别再说,让下一代知道了,不好。”

    贺家昌点点头。

    “知道有个姑姑,知道姑姑被强奸,知道姑姑被烧死,你觉得好吗?”

    道士扬了扬手里的拂尘,轻轻扫过了贺家昌的脸,宛如惊醒梦中人般。

    “老大哥!”他点了点贺明亮,“你刚刚说得对,不得大操大办,早点埋了好!”

    说着,就转头要走。

    谁都拦不住。

    很快,便消失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我的记忆丢失了,而是整个家族的刻意隐瞒。

    原来,一个人的存在和消失,可以这么轻而易举。

    贺明亮可以装傻不知,石铁珍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踌躇着,思考着,差点忘了我要寻找我的瓶子。

    就这样走着走着,我走到了后院的稻草堆里。

    “在找瓶子?”

    道士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吓得炸开了毛,惊得跳起,“你怎么会说话?”

    我问道。

    “上次不也有人和你说话吗?贺小猫。”

    “你认识我,我变成这样你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