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家的人丁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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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抢红包皮开肉绽,跨火盆魂飞魄散】

    八点不到吧,我记不太清了,时间是混乱的,我有点把握不住时间了。

    外面响起了令人讨厌的鞭炮声,贺荣堵着我的耳朵,让我将头全部埋在被子里,黑乎乎的被子里被塞满了花生大枣,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我记得没错的话,待会这两个白面馒头将会是这些女人疯抢的东西,话说谁抢到了馒头就会有好兆头。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就连谐音的解释都完全配不上。

    一点都解释不通的习俗太多了,真佩服石铁珍能里里外外都打点的丝毫不差。

    接着就是疯狂的撞门声。

    “开门!开门!”外面的那帮人喊着。

    “不给!”

    又是一阵急促的叫门声。

    里面的媒婆发话了,“我们新娘子说了,得见到红包!”

    外面稀稀落落得讨论声,然后一位男士发话了,听着高亢得音调,应该算是男方家里得媒婆角色。

    “那你得把门开个缝!我才好塞红包给你。”

    屋里众人对望了一下,决定开一个小缝,但是为了防止外面得人冲进来,十几个女人还是用她们那笨拙得身体支撑着门。

    一个小小的红包露了个头,立马就被屋里的女人夺了过来,然后兴奋的在一旁拆着。

    “多少?”

    其他人虽堵着门,但是眼睛都不约而同的望着刚刚的幸运儿。

    “五块!”

    她高兴的叫了起来,其他的人看到后,也就更来劲了。

    “开门!”

    “不够!才一个红包!怎么可能开!”

    中国人的传统就是可以利用一切理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肆的捞钱。

    请人做法得收钱,烧香拜佛得收钱,女人出嫁更得收钱。

    突然,又是一个红包。

    又被一个眼疾手快得小丫头拿走了。

    门被撞得更厉害了,但是这些女人也更用力得堵着门,她们也知道,门一旦被打开,她们今天就很难再拿到红包了。

    “开门!”

    “不够!”

    我听到嘶嘶得声音。

    又一个更大得红包塞了进来。

    这个红包比前面得更大,更饱满,屋里得人看到后,眼睛都直勾勾得盯着,媒婆喊了一句“快啊!”

    好多人得脚跟,站不住了,侧着身子,往门缝那头探去,都伸着手,抢着最大得红包。

    一位妇女得手。

    嘭!

    那个红包在她手中炸开了。

    同时,又是嘭得一声,屋里得门,被踹开了。

    女人们纷纷躺着,七嘴八舌得哭叫着。

    外面得人笑开了花,特别是看到那个手被炸破的妇女。

    “我的手啊!”那个女人叫出了声。

    “谁让你手欠!想着抢钱呢!还抢啊!”说话的好像是这个女人的老公,他连忙进屋,将这个女人拉走了。

    “别在这丢人现眼!真不要脸!让你别来你非要来!”

    她按照习俗和礼仪来抢红包,是外面的人使了坏,结果却是她错了。

    我不理解,就像我不理解为什么进屋抢到白面馒头就有好兆头一样的,不理解。

    接下来,就是吵吵闹闹的环节,我被吵得头疼,就出门想着去看看刚刚得那个妇女,她到底怎么样了。

    外面的气温开始升高,我可以嗅到一丝血腥味,就在后院,寻到了他们的踪迹,那女人蹲在地上,血滴答滴答的在流,而她的老公,抽着烟,嘴巴继续骂着。

    “真丢人!抢红包把自己手抢烂了!你让我怎么做人!”

    女人不吱声,哭着,泪滴答滴答的在流。

    “钱!天天就是钱!怎么娶了一这么个败家娘们!”

    说话间,男人将院子里装水的水桶拿了过来,里面倒满了烧锅子用的酒精。

    “来,泡进来消消毒!”

    那妇女猛的就将双手都插了进去,顿时化身为触电的金鱼,抖落了一地的雨点。

    “啊!”这疼哭的声音,从每个牙缝中挤出来,豆大的砸落在我的听觉上。

    “好了,别龇牙咧嘴了!难看死了!”那男人又匆匆抽走水桶摆在一边。

    喵~

    我对着他们嚎叫了一声,有些愤怒,但是又很微弱。

    那男人望了望我,看到我脖子上的瓶子后,应该是认出了我,可能是乡里的传言,让我被有些神化了,那男人便拉着女人走开了。

    嘴里呜呜囔囔着:“一只畜生也多管闲事!”

    喵~

    你他妈的!窝囊废我看是!

    “贺小猫!”贺荣在屋里喊着我,我迅速跑回房间。

    陈建国穿着一身笔直的西装,头发也抓的很有型,像是一只刺猬,看到我后,就热情的给男方的亲友们介绍,“这个就是荣荣养的神猫,很通人性的。”

    我装模作样的摇摇尾巴,表示同意,便又跳回到贺荣身边。

    “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出门了。”

    媒婆催促着,时间这么快吗?

    几点了现在?

    贺家昌作为老大,进来,将贺荣拖在背上,因为习俗,出嫁前,双脚不能沾地,得自己家得兄长背到门口,再挎着火盆,就出嫁了。

    当贺家昌一背出门,石铁珍便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眼泪决堤,撕扯着哑掉得嗓子,这一出,叫做哭嫁。

    家里人哭的越伤心,说明姑娘嫁得越好。

    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就在一阵阵哭声里,贺荣被背出了大门。

    而站在烈日下的小朋友,小年轻们,早都按捺不住喜悦,我数一下,足足有十个毛头小子,双手拿着彩喷,摇摇晃晃着,等待着贺荣。

    又是一阵鞭炮声,这次又加上了礼炮的声音,将我震得是头脑发昏,连路都走不顺畅,感觉轻飘飘得,脑浆一团浆糊。

    “新娘子来了!”

    他们欢呼着,跳跃着,手里得彩喷肆无忌惮的喷着,对着贺荣喷,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都一层层的覆盖在贺荣的身上。

    “好漂亮!”

    孩子们尖叫着。

    贺荣被当成了靶子,十几瓶的彩喷一股脑的全都喷在她的头上,身上,脚踝处都没有放过。

    “新娘子变成彩虹新娘子了!”

    孩子们尖叫着。

    大人不予理会,时间催促着,马上就是跨火盆的吉时。

    “跨火盆!”

    媒婆尖锐的嗓音划着我的耳膜,我今天的耳朵深受折磨。

    贺荣被彩条迷住了双眼,看不清道路,只能凭借着媒婆的指引,大步跨着火盆。

    一时间。全场的人尖叫着。

    我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听到了火苗迅速蔓延的声音。

    贺荣因为身上太多的彩喷,而在跨过火盆的时候,被引燃了。

    全场乱作一团。

    贺荣因为全身起火,开始躺在地上打滚,盘好的头发被烧成了一段黑色的浆糊。

    身上的婚服,也渐渐烧成黑色,而绣着的金色凤凰,被炙热烘烤的难以翻身,涅槃重生的神话没有出现,只有凄凉的惨叫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水呢!水呢!”

    贺家昌吼叫着,近乎癫狂的状态,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唾沫横飞。

    旁边的人拎起刚刚那对夫妇在门口冲洗的水桶,直接倒了上去。

    火,忽的冒的更高了。

    浓烈的酒精味,让在场的人,都在一瞬间,像是喝醉了般恍惚了。

    “你他妈的在干嘛?”贺家昌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

    “这是酒精!这是酒精!”那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看水桶,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贺荣,双腿打着颤。

    “这是给酒精炉子加酒精用的桶!”贺老大拍了拍脑门,又甩了自己两巴掌,“快,去门口大塘打水!”

    火焰,是分层的。

    最底层,是悠悠的蓝色,它贴近着贺荣狰狞的表情,徐徐燃烧着,吞噬着这世界上最美的容貌。

    我想跳进去,和她分担着痛苦。

    可是我双脚无力,瘫在地上,鼻子里,眼睛里全是液体。

    如同溺水般。

    “我的老天爷啊!”

    终于,石铁珍喊出了声,这声音比鞭炮炸裂声还要刺耳,仿佛是用心尖上的嫩肉,颤动着发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劈开来,沾着血。

    石铁珍爬着往前,想要上前,却被身后的人群拦住,像是拖拽着一条死猪般,费尽力气。

    “我的老天爷啊!”

    又是一声带血的嘶吼。

    贺明亮和贺家盛从厨房合力搬出了水缸,拿了几个瓢,开始疯狂的往贺荣身上倒水。

    那火红的婚服被晒得黢黑,闪亮的金丝凤凰,也早已奄奄一息,好像它最后咳嗽了一声,那气息随着火势渐渐化作蒸腾的黑烟。

    贺荣抽搐着,脸扭曲着,双手佝偻着,宛如干瘪的灵芝。

    我还是无法动弹,我开始低吼,我开始挣扎,我想立刻冲到她的面前,亲口将她那烧成的黑色外壳,一层一层的舔舐干净。我还要亲亲伏在她那纤纤动人的无名指边,为她脱下那不属于她的戒指。

    可是我无法动弹!

    动弹不得!

    石铁珍哭的晕了过去,人群慢慢散开,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这片土地上,贺家父子,轻轻的将白布盖在了贺荣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