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两人结束了密谈。

    长甄仙子摊了摊手，“我以为阿矛是你的灵宠，应该已经为你所控，倒是没想到这小子竟会如此机警，根本就不听你的，我看，我还是太托大了，确实在无意之中，坏了你的大事。”

    “无妨，尚可补救。”大冰坨子淡然回道，看向我，“阿矛你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有些东西既然被你不小心知道了，我就如实告诉你了。”

    我有些犹豫，我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如同高山低丘的群山，起起落落。

    有时候我觉得她是好人，帮助我们狼族，费尽心力，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冷漠残酷，总是对我，严厉霸道，现如今，她已经是我的主人，我却是根本对她没法生出多少好感，只觉得她性情善变，只想躲她远远的，越远越好。

    缘姐姐看出我的害怕，温柔的摸了摸我，“没事的阿矛，去吧，我保证师父师叔不会伤害你的，她们虽然性格不好，却绝对不是什么嗜杀之人，我保证。”

    见我仍犹疑，缘姐姐笑着抱起我，往前靠了上去，有缘姐姐在我身边，我倒是对着她们两个，少了几分恐惧。

    “看来这孩子还是挺信任你的，或许有你的帮助，青荷能更快完事。”长甄仙子见此，说了一句。

    缘姐姐闻言，却是摇头，“对不起师父，这件事我没法参与，我只能选择旁观，当做不知道。”

    “为何？”长甄仙子问道。

    缘姐姐看了我一眼，回道，“因为在狼族的历史当中，曾经有多次被人族强行驯养的不良记录，十次当中，有九次都会因为猜忌，背主反叛，我觉得，师叔还是不要再想着驯养他们了，他们不是马族，没有他们温顺，驯不了的。”

    驯养？！！

    我愕然，想起这几天在演武场里学到的狼族历史，总算明白了大冰坨子在图谋什么，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可恶，竟想效仿以前那些卑劣愚蠢的驯兽仙人，驯养我们？！

    我恼了。

    “大冰坨子你休想！我们可都是高贵伟岸的狼族，你想驯养我们，别痴人说梦了，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告诉魁星大人，要你们好看！混蛋，你们全都是混蛋！一群混蛋！！”

    我是真的怒了，此刻的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觉得我特别有勇气，就像一个狼族英雄，伟岸高贵。

    缘姐姐没有阻拦，只摊了摊手，“您看到了，就算是胆小怕死的阿矛，也不允许您做这种事，我看，您还是放弃了吧，别想了。”

    大冰坨子一脸镇定，长甄仙子挑出了重点。

    “大冰坨子？这小子居然给你取了个这么人如其名的绰号，你都不收拾她吗，师妹？”

    “师姐，你误会我了，师妹我只是面冷内热，是好人。”大冰坨子面无表情的按下长甄仙子的手，对我说道，“阿矛，你先不要激动，这件事你的母亲也知情，可她是支持的，难道你的亲生母亲，也会害你吗？”

    “这怎么可能，你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你待会回去一问便知，我现在告诉你，虽然我确实是想驯养你们，但是我并不会对你们行使蛮力，反而，我会对你们很好，让你们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族都不可信任。反正，你们城外的十万妇孺已经被你们族长放弃了，既然是你们不要的东西，我们捡走了，就不算诱拐吧？”

    “不要的东西？放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话长，恐怕要把你的母亲请过来，才能让你相信。柯儿，你出去一趟，把允蓉叫过来，魁星要是跟着，你就说我想收允蓉为徒，涉及私事，不准她进来。”

    “是，师叔。”柯姐姐闻言，便是应了一声，飞速去了。

    我愕然。

    长甄仙子问道，“怎么，师妹这么多年没有收弟子的打算，眼下是准备把那个叫允蓉的凡人，收做弟子咯？”

    “未尝不可，她是一个聪明人，至少比起缘儿，要聪明的多。”

    “怎么，师妹是想说我没有眼光，我的弟子不如你咯？”

    “怎么会？缘儿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忘不了地球那边的所谓伦理道德，还是柯儿比较识时务，她是我们这里土生土长的修仙者，只有她，才能理解我的做法。”

    “……这倒也是，毕竟缘儿是穿越者，此缘非彼缘。”

    我听着她们两个闲聊，心乱如麻。

    许久，总算等到母亲来此，她跟着柯姐姐来到大殿，第一时间便扫视了全场，重点看了长甄仙子一眼，行了一礼。

    “凡女允蓉，拜见几位仙子。”

    “免礼，怎么，你就是林允蓉，我徒弟的干娘？”

    “是的，想来您就是缘儿的师父，长甄仙子，允蓉逾距，擅自与修仙者认了亲，还请您多多包涵，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一时投缘，结成家人而已。”

    长甄仙子微微点头，淡淡道，“你看起来还挺镇定，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没关系，反正此缘非彼缘，她想要家人，我能理解。你过来吧，今天我不小心坏了你们的大事，你快来劝劝你儿子，你看他这样子，都把我们当做坏人了，事先声明，我们天玄剑宗，可是名门正派。”

    “是，大人。”

    母亲行了一礼，来到我的身边，柯姐姐给母亲复述了一下情况，母亲听了，这才恍然。

    “原来如此，来，宝儿，你先坐下，眼前这几位天玄剑宗的仙子，真的不是坏人，她们虽然确实想驯养你们狼族，可实际上，并不会对你们行使蛮力，所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在演武场已经学过了，很多人族只想把我们当坐骑，逼我们臣服他们，这怎么行呢？我们可是高贵伟岸的狼族，不可以的娘！”

    “傻瓜，那你得看人呐。我问你，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长大了，缘姐姐受了伤没法飞，那你愿不愿意变成狼，驮她出去买药呢？”

    “……这，这当然愿意呀！”

    “这不就对了？城主大人选择的方法，是想让你们狼族明白并非所有的人族都是坏人，你们都很聪明，也有一种很强烈的族群自尊感，只是，你们族长为了振兴狼族，选择放弃城外的数十万妇孺，是你们族长先不要他们的，就算将来他们主动愿意跟着天玄剑宗走，这也不算做判族，不是吗？”

    “我……我听不懂，族长什么时候不要他们了，娘，你从哪听来的？”

    “这个不是听，是靠看，自己看的。”母亲叹了口气，之后，她便是絮絮开口，给我讲了一件我以前不曾知晓的事情。

    原来，早在当初我们一行人入住城主府不久，我的母亲与大冰坨子，就暗地里进行了一项合作。

    那个时候母亲注意到城里的脏乱差，察觉有异，便不许我们在城内乱玩，一次我们偷去演武场里找阿楼时，母亲责骂了我们，却是让大冰坨子无意之中，听到了关于狼毒的事情，之后，大冰坨子便暗自留心，派人观察，发现确实有部分小狼现出颓废萎靡之感，恐有病患，于是她起了心思，等着某日若有机会，召我母亲前去相问。

    刚好，魁星大人因为觊觎母亲的厨艺，擅自硬拉她回府洞房，镇守北城门的宵良仙君见此，与魁星大人大打了一架，两相争斗中，魁星大人不想伤了和气，只能罢手。为了免其纠缠，我与母亲一道去求见了大冰坨子，大冰坨子便趁此机会，在母亲的指导下，确定了沙乐城出现狼毒的事实。

    天可怜见，大冰坨子真的不是好人。

    她在得知狼毒的恐怖可怕之后，留我母亲单独问话，表面上极为关心我们狼族，背地里，却是打起了坏主意，她知道，母亲是狼毒清浴药方的创始人，于是威逼利诱，想让母亲在药方里多加几味灵材，这样，她好趁机在其中赚点差价，不为别的，只想牟利。

    这种行为，遭到了母亲的誓死不从，母亲直言药方的内容整个平霞村狼族们都知，她不可能帮助大冰坨子赚这种钱，也更不可能背弃收留了她多年的狼族，在她眼里，早就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狼族一员，这种行为是判族，她不可能答应。

    大冰坨子无可奈何，只能假意放弃，表面上，她十分大方的动用了只能使用五次的八百万传音符，替我们连夜通知了族长，处理后续，实际上，她却是贼心不死，派人抓了三十多只染病的城外小狼去了丹阁，连带着母亲提供的药方一起，让他们帮忙鉴别，想知道其中是否有举措不当的地方，她可趁机牟利。

    没想到，真让她找到了。

    母亲毕竟是凡人，眼界有限，狼毒清浴的药方是三个其他药方拼凑而成，它确实可以帮助我们狼族解毒除疫，可这些数量多杂的灵材当中，有一小部分，会因为药材的中和而产生毒素，短时间之内，并不能看出什么异常，可若是长期浸泡，必然会危及我们的身体，长此以往，我们不仅会变得体弱多病，就连寿命，也会缩短三分之一，这些后遗症，随着丹阁送来的信件，深深吓到了母亲，以至于母亲很长一段时间，都深深自责。

    我不禁为之动然，“娘，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大家早就死了，就算少个三十多年寿命，我们也能随便活个七十多年，无论怎么样，肯定要比按照族规一把火烧死，来的好的。”

    母亲一声叹息，“可能吧，只是你当年也浸泡了狼毒清浴，也因此，损耗了几十年寿命，娘真的觉得对不起你，娘太难过了。”

    我看向大冰坨子，这个人实在太可恶了，居然想趁机赚这种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问道，“既然你发现了狼毒清浴有后遗症，那么以你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就此罢手不管，那个丹阁这么厉害，难道他们没有帮你，找到解除后遗症的办法么？”

    大冰坨子一笑，道，“自然是找到了，只可惜你们的族长大人太过小气，根本就不愿意使用我们优化后的新药方，没办法，我派去找你们族长游说的弟子被送回来了，不仅如此，他还送了我一份重礼，希望我能帮他隐瞒，不要宣扬。你看，虽然我趁机发这种灾难财的行为确实不太光彩，可你们族长贵为一族之主，却硬是为了省钱，坐看城外的十万妇孺缩减寿命，难道他这样做，你就能接受了吗？”

    顿了顿，仿佛是为了再给我致命一击，她缓声道，“你要知道，狼毒并不是我们天玄剑宗造成的，早在你们抵达沙乐城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如果不是缘儿一时心善收留你们进府，恐怕无论你们住在哪里，都会逃脱不了狼毒的感染，到时候，就算允蓉提供了狼毒清浴药方，你们可以浸泡，但是，你是曾经已经浸泡过一次的体质，你的母亲，是个凡人，一旦让你们浸泡三年，你觉得，你们能活多久？”

    细思极恐。

    我呆滞了。

    不仅是我，缘姐姐也有几分后怕，“这……是这样吗？我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么一说，真的可怕。”

    大冰坨子抬眼看她，淡漠道，“你觉得我的行为没有道德，不屑与我为伍，甚至私底下，还对阿矛影射说我吃人血馒头，赚灾难钱。怎么，你现在倒是看看，到底是我没有道德，还是阿矛口中那位高贵伟岸的族长，更没道德？”

    缘姐姐额角冒汗，跪下来给大冰坨子磕了个头，“对不起师叔，是缘儿短视，错怪您了！”

    长甄仙子见此，却是一笑，“不，你并没有错怪她，她的这种行为，确实很不道德，但是，我的好弟子，你要明白，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叫修仙界，不叫地球，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过往熙熙皆为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看，放纵你跟着青荷挺好的，你就应该多见识几个像青荷这样的坏人，这样，你才不会跟一个傻白甜一样，傻不拉几。”

    缘姐姐：“……”

    大冰坨子挑眉，凉凉道，“师姐，我还是有底线的，至少我从来不会强求他人，也不会眼睁睁的，坐看十万人去死。”

    长甄仙子摊了摊手，“你说的对，所以说我们天玄剑宗是名门正派，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不随意杀人的人，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