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别人说自己故意违反山规？”青玄问道。

    “对我听见了，齐霜姐姐是这么说的。仙师，齐霜姐姐不能走，她是好人…她还得带我进山呢！”

    “违反山规本就不对，还对旁人说是故意的，这是蔑视山规。若只是轰出山，处罚太轻，不足以警示众人！”青玄冷冷看着齐霜，“元元资质与众不同，在幻境中不会停留太久，你先陪他走一遭，戌时前定能出来，到时再处罚你。”

    齐霜打个冷战，心内暗叹：“糟了，这仙师我以前不认识，这两天看他一副和蔼模样，讲道时谁愿提问就提问，从不制止甚是随和——本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谁想到讲起规矩如此严厉。堂主与师父交好，多少还能回护我，他…唉……”

    “姐姐你在想什么？走啊！”元元伸了小手，往山路上扯齐霜。待两人登上山路，元元小声说道：“姐姐，你若不想受罚，我们在这山里多待会，拖过戌时不就行了？”

    齐霜苦笑，“元元，在这山里躲着，可比受罚还痛苦。”

    “姐姐进过此山？哦！必是以前做仙子时也在此地受过试炼。”

    “不是，我那时什么也不懂，到处乱跑，也不知怎的就进了山，陷在一个幻境中出不来，差点死去。”

    “这样啊，你莫怕，我保护你！”

    “……”齐霜不由笑了，“你才十岁，在凡世还是抱着娘亲撒娇的年纪，你能护我什么？”

    “我真能！你相信我！”元元兴冲冲拉着齐霜登台阶，“这山看起来甚高，不过我在山里出生，山里长大，对山最是熟悉。”

    “幻剑峰高万米，这还只是平常时分，若是遇敌，高到天边也是可以。你在的山怎比得了？你住哪座山？”

    “我以前住方壶山。”

    “什么？！”齐霜惊呆了，“海外仙山！你是天生仙体？”

    “嗯。”元元随意回道，丝毫不觉得自己作为天生仙体有何特别之处，他走两步就问走两步就问：“姐姐，幻境呢？是我们走得不够快么？怎么还没进幻境？”

    齐霜看看左右，不由面色一变。“不，我们已在幻境。”

    “哦？姐姐怎么发觉的？”元元越发兴奋。

    “说不清，就是感觉，这感觉我以前有过。”

    “仙师曾言，我们不会发觉自己在幻境，姐姐怎会知道？”

    齐霜从衣领间拽出一根金色细绳儿，“此绳是我师父将飞剑之剑气炼化成丝，亲手编成，当年我误入此山，在濒死时被师父发现，她带我回了自己的住处，因怕我乱跑再出危险，亲手给我编好此绳。它是剑气所化，佩在身上，不迷一切境。”

    “你师父对你真好！我也想有师父。”

    “你过了三关，就可拜青玄仙师做师父。”齐霜看一眼元元，“你到底是何来历？仙师命我陪你上山必有深意，天生仙体，哪里需要我陪。”

    元元指指天上的云彩，“你看。”

    齐霜抬头看去，刚才还浮动着白云的天空已是乌云滚滚，无边无际的闪电布在厚密的云中，不时噼啪作响，再低头看元元，他浑发散发着耀眼光芒，与云中闪电交相辉映。

    “你是…闪电？”齐霜不由惊叹：“果然万物有灵，闪电亦可成精。”

    “那是自然。”元元小脸一仰，“姐姐呢？若我没看错，你应是植物化形。”

    “我是树，不知谁把我种在青月山一处深谷内，我长了一千年后才化为人形。”齐霜又想起往事，突觉蹊跷：“咦，那日化形前遇到一人，现在想来竟有些熟悉。”

    齐霜想到此处，突然发觉一直拉着的那只小手不见了，她心内一沉，再看向四处，赫然置身于一片熟悉的山谷中。

    “傻大个儿，我浑身无力直不起腰，我怕是要死，就像那些草一样。”一根小指粗的草趴在地上，顶端一团皱巴巴发蔫的暗红色花苞松散地摊开，她低声对齐霜说着遗言：“我是这片山谷第一根草，从青月山没有仙人开始，我就长在这里。我看着这里有了剑仙，有了终日炼丹的仙长，有了神仙眷侣，有了叽叽喳喳的弟子，又看着他们从叽叽喳喳到老持成重，到飞升或飞升失败。我以为我会一直看下去，现在我知道，我要死了。”

    “红丹姐姐，你为何会死？你们为何会死？我不想自己长在这里，我又不会动，没有你们陪伴，都没人与我说话。”齐霜很紧张，无数枝条不停颤抖，抖得叶子都快掉下来了。

    “真荣幸，我做了山谷第一根草，还做了最后一根。哈哈，不虚此生。”

    “不！还有我，我还没死。”齐霜忍不住提醒到。

    “不。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都渐渐死去，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为什么？你快说，我好救你们。”

    “你怎会救我们？我们死，就是因你。”那最后一根草趴的越发无力，没有地面的承托，怕是要趴到地底去。

    “什么？”

    “我认得叠翠谷所有同类，我也曾把你当做同类，但此刻我终于明白，你不是草。”

    “你说什么？”

    “我搜遍这几千年记忆，终于想起幼年时听过的一个传说，谷外有一种植物叫树，你应该就是树。”

    “什么是树？”

    “比我们高大，根系也更粗壮，会有枝杈，会长满叫树叶的东西。风一吹过便簌簌作响。你把你脑袋上那些东西摇上一摇，你当真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树？我们知道自己叫草，你怎会不知自己是树？”

    “我…我真不知道！是你们告诉我我是小草。”

    “呵呵，你是小草？你哪里小？你一片叶子都比我大！我们正是被你这副装出的蠢样子给骗了，你一开始便极高大，自然不是鸟儿能携来的种子，必定是被人种在这里。”

    “可是，就算我是树，你为何说是我害死你们？”齐霜不自觉地晃晃树叶，心中满是疑惑。

    “因为你需要抢走我们的灵气才可长大！你见叠翠谷只有草，无树无花，自然无其它植物会与你争抢！”

    “灵气？我为何要抢？青月山灵气充足不需抢。”

    “你莫再装了，我已垂死，不必再顾忌与你的情面。灵气虽多，但总不是无尽之物，你长那么高，所需灵气是我们的千亿倍，你用的多，我们可用的自然越发少，不死？如何不死。从你来第一天，我们就注定会死。”

    “不！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害你们！我把灵气还你们！我要怎么还？红丹姐姐你快说。”

    “你死了，灵气消散在谷内，我们就会复生。”那最后一根草不知为何竟是站直了些，声音低沉冰冷。

    “我…我怎么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