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娜从睡梦中醒来，眨了眨干巴巴的眼睛，迷迷糊糊看着周围。

    她正躺在帐篷里，被温暖的睡袋包裹着，希瑞娜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奥捷。

    不对啊，自己昨晚不是在守夜吗，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中途睡着了？

    希瑞娜慌慌张张地跑出帐篷，四下张望，远处，一个人影正蹲在河边，捧起河水洗脸。

    希瑞娜一路小跑过去，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头：“奥捷，干什么呢？”

    刚刚洗完脸的奥捷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双眼对上希瑞娜的眼神，他无奈地笑笑：“醒了？”

    “嗯……睡得真舒服。”希瑞娜说着，却忽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哎，我不是在守夜吗？”

    “是啊，你终于想起来了？”奥捷的眼神透露着无语：“我凌晨起来，看见你都坐着睡着了，我怕你再着凉，只能把你抱进帐篷，又废了好大劲才塞进睡袋里，就这你都没醒。”

    希瑞娜尴尬吐舌：“对不起……”

    “以后你老实睡觉，我守夜，指望你黄瓜菜都凉了。”

    “意外，意外而已。”希瑞娜辩解道。

    “还好没出事，要是真遇到危险，你也没法在这儿解释了。”

    “好吧，我知道错了。”希瑞娜也有些后怕，老老实实认错了。

    “没事没事，你也不必自责，不是都很好嘛，洗洗脸，准备走了。”

    奥捷起身离开，希瑞娜草草地洗了洗，追上奥捷。

    两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

    “也不知道那怪物到底死了没有。”希瑞娜小声嘀咕道。

    “谁知道呢，我觉得它活不成。”奥捷背上行李，招呼希瑞娜：“走吧。”

    两人继续踏上旅程，虽然经历了昨晚的危险，心态已经不像是刚刚出发时那么轻松，但美好的旅行总是能让心情舒畅，忘记烦恼。

    奥捷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感慨道：“今天太阳真好，应该不会再下雨了。”

    “嗯，我们今天可以走好长时间了。”

    奥捷看着希瑞娜，希瑞娜也看着奥捷，两人都带着笑容，两个人的旅途，即使走了很久，也都不觉得累。

    两人沿着河走，偶尔还能碰到来喝水的动物，希瑞娜依旧是一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样子，喋喋不休地询问，奥捷也不厌其烦为她一一解答。

    就这样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奥捷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人影，似乎是一个孩子，他招呼希瑞娜快走两步，终于确认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干瘦干瘦的，穿着粗布麻衣，正靠着一颗树上哭泣。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孩子？奥捷疑惑地看着那个男孩。

    希瑞娜也看到了男孩，一皱眉：“他好像在哭，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去看看。”

    “喂，小心危险啊。”

    奥捷一下没拦住，希瑞娜已经跑出去了，他狠狠一跺脚，这丫头，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男孩显然也是病急乱投医，看见跑过来的希瑞娜，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姐姐，你是医生吗？你快跟我来，我奶奶要死了！”

    “等等，等等。”希瑞娜差点被男孩拽倒：“我不是医生啊，不过我带着些药，你先说怎么回事？”

    奥捷也赶紧过来：“发生什么了，冷静说。”

    男孩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我奶奶，生病了，村里的医生说治不好，我只能到镇子上去找。”

    奥捷看看希瑞娜，希瑞娜对着他摇摇头。

    她蹲下身对男孩说道：“这片区域很危险，你不该一个人跑出来，家里大人呢？”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都去哪了，我好几个月没看到他们了。”

    “唉……”希瑞娜叹了口气：“距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也路程不断，你没有马匹，往返就要好几天，你带我们去吧，我们试试看。”

    “喂。”奥捷低声提醒：“麻烦事还不要……”

    “你怕什么？”希瑞娜回过头反问道：“凭我们俩的本事，有什么可怕的。”

    奥捷也反应过来了，自己以前虽然总是一腔热血，但总是怕因为帮忙被卷进麻烦，所以只是力所能及帮帮村儿里熟人，现在自己有能力，身边还有希瑞娜，确实没理由畏缩，否则的话，自己岂不是变成的只会讲大道理，遇事就怂的软蛋了吗。

    而且，就在昨晚，不知是不是受了之前战斗的影响，那头顶王冠再度苏醒，赐予了自己新的力量。

    “那就走吧。”奥捷说道。

    希瑞娜轻轻一笑，她转过脸看着男孩：“告诉我在哪，我有药。”

    “谢谢，谢谢。”男孩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带我们去。”

    男孩止住了哭声，点点头，带着两人向自己家方向走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希瑞娜问男孩。

    男孩的眼神有些躲闪，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我叫安诺达。”

    希瑞娜点点头，并未多想，她本就是随口一问。

    “对了，姐姐，我……”安诺达犹豫道：“我……没什么钱。”

    “没关系，我不要。”希瑞娜对着安诺达一笑，她也早就看出这孩子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谢谢姐姐，等我有钱了一定补给你。”

    “嗯。”

    三人一直走到下午，太阳往西转，终于在群山密林中看到了一大片平整的空地，那是一座隐藏在山中的村子，很大，也许有近百户人家。

    安诺达带着两个外地人走进村子，离开引来了一批游手好闲的村民围观，他们站在远处窃窃私语，不时抬起手指着两人，奥捷毕竟也是在类似的环境长大，并没有什么反应，希瑞娜虽然感觉很不舒服，但也不便发作。

    安诺达的家位于村子的西北角，一个老旧的，看起来摇摇欲坠土坯房。

    她三两下打开房门：“就在里面。”

    希瑞娜刚要迈步，奥捷忽然伸手拦下她：“等等，我看一下。”

    希瑞娜有些不明所以，但没说什么，她看见奥捷掐诀念咒，十几秒后停下。

    “没有危险，走吧。”

    两人跟在安诺达进了屋子里。

    整间房子十分狭小，只有两个房间，而且遍布灰尘与杂物，都有些无从下脚。

    希瑞娜不由得皱眉：“这里怎么这么暗啊，没窗户吗？”

    “原本是有的，后来那窗户坏了，干脆就都封上了。”男孩解释道。

    “那采光和通风怎么办，而且也不够美观。”

    奥捷在身后用手戳了她一下，希瑞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只能尴尬地一笑，好在男孩并未在意，只是带着两人进了东屋。

    狭小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木床，一个矮小的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微弱地呼吸着，身上盖着的被子，甚至老人的脸上，都落着一层灰尘。

    安诺达紧走两步，跪在老人床边：“奶奶，我带人来了，他们说有药，能救您，您睁眼看看啊。”

    听到这话的希瑞娜脑中嗡地一声，她发现自己忘了件最要命的事儿，她没问是什么病。

    我们俩猪头。希瑞娜心里暗骂。

    似乎是听到的孙子的声音，老人努力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嘴唇微动，但是没能说出什么。

    希瑞娜走上前一步：“老人家是什么病啊？”

    “不知道。”安诺达摇头：“村子里的医生说不知道。”

    “可以让我看看吗？”

    “嗯。”安诺达往旁边躲了躲。

    “先做一些防护，小心传染。”奥捷提醒道。

    “哦哦，好。”

    等待了一会儿，希瑞娜做好了防护，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她蹲下去，在老人身上摸索。

    摸到某处时，希瑞娜的表情忽然僵住了，片刻，她站起来，面色阴沉。

    “姐姐，姐姐，我奶奶到底怎么了？”安诺达着急地问道。

    奥捷也看着希瑞娜，眼神中带着询问。

    希瑞娜叹了口气：“你知道永恒矿石吗，那是教国用来给特殊部队附魔武器与盔甲的一种特殊矿石，由于内部蕴含着强大法力，因此开采及其危险，很多矿工都会因为法术辐射，或者矿石爆炸死亡，而且那法术辐射还会给人带来幻觉。”

    “那老人家这是？”

    “被矿石辐射了，我摸她的皮肤能感觉出来，部分地方已经变得生脆，正是辐射后的症状，这种情况，身体也已经完全衰竭，时日无多了。”

    “治不好吗？”奥捷问道，尽管他知道再问已经没有意义。

    “治不好，我确实有药物，不过，也只是能多撑几天罢了。”

    “可是老人家，怎么看也不像是矿工啊。”

    希瑞娜转身看向安诺达：“孩子，你父母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他们总是不回家，奶奶以前带着我去看望过他们几次，好像……”安诺达想了想：“好像是个大坑。”

    “孩子，让我给你也检查一下，好吗？”

    “好。”安诺达答应了。

    希瑞娜学着刚才的样子摸索了一边，略微松了口气：“还好，你看起来没事。”

    安诺达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只是一味地询问：“我奶奶呢？”

    “她……”希瑞娜深呼吸几口，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奥捷，你说吧，我出去一下。”

    “嗯。”奥捷到底心理更强一些：“孩子，你奶奶……是绝症，我们救不了，没人能救。”

    安诺达瞪大眼睛听完了这死亡宣判，随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奥捷没带过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许希瑞娜会懂，但她自己现在恐怕也需要安慰。

    最终，奥捷决定让孩子先释放一会儿，他出去找希瑞娜。

    在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看，这个黑暗的房间。

    有多少人，像这个老人一样，为了家操劳了一生，最终却只能在这个小小的，肮脏的房间中等待死亡，生病的不只是人，还有这个国家，甚至世界，这种病，靠医生和药物是治不好的。

    奥捷走出门，看见希瑞娜蹲在路边的石阶上，将脸埋在胸前。

    “怎么了？”奥捷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

    希瑞娜抬起脸，眼睛红红的：“你说，这种时候，他们所信仰的神在哪呢，为什么不救自己的信徒呢？”

    奥捷冷哼一声：“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神，就算有，神也不会在意渺小的人。”

    “那教国所谓的信仰又是什么，为什么还要那么多人相信？”

    “我认为，那些仅仅是用来控制人民的政治手段而已，人民相信，只是因为他们早已麻木。”

    “你以前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不是很理解，现在我好像明白了。”希瑞娜站起来，擦擦眼泪：“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改变吗？”

    “打倒那些王公贵族，重塑这个国家。”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奥捷就后悔了，希瑞娜自己就是王公贵族的一员。

    “不是，我的意思是……”奥捷结结巴巴地想解释。

    “我明白你意思。”希瑞娜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但她却摇头：“少数人掌握着大部分财富，确实不公平。但是之后呢，打败了那些人，人民就能过得好了吗？”

    奥捷有些不解道：“当然啊，那些人有钱，把他们的钱平均分给这些没钱的人，不就好了吗？”

    希瑞娜还是摇头：“奥捷，你不了解这个国家的运作模式，你这种想法治标不治本。”

    “所以说要重塑这个国家嘛。”

    “但那样的话，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而且新建立的国家，就一定比原来的国家好吗？”

    “那你想怎么办？”

    “这些是我看书再加上和你一起领悟到的一些事。”希瑞娜看着奥捷：“我想说，那些王公贵族只是表面的敌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无形的，是某种思想，或者某种制度，我们要怎么……打败无形的敌人？”

    “你说这些我不太懂。”奥捷摇摇头：“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没关系。”希瑞娜靠近几步，突然一把抱住奥捷，声音轻微：“我陪你找，我陪你一辈子，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奥捷愣住了，许久之后，他张开双臂，也抱住了希瑞娜，这是他第一次回应希瑞娜，回应这份特殊的感情。

    “好，只要我们一起，一定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