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做什么？”

    远月花凛望向这边，似乎在怀疑着自己刚听到的内容。

    “大概是要我们互相战斗，然后活着的那个离开这里吧。就是这样的桥段。”

    都用上桥段这种词汇了。是不是有点太露骨了？玄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保持冷淡的微笑。

    “但，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不是说三阶段试炼结束就能离开这里吗？”

    “所以说，这就是第三阶段的试炼。大概就像‘断舍离’一样的禅意吧。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这么解释的。”

    玄耐心地给对面这个似乎还没理解现状的少女讲解着。

    “你怎么这么冷静啊。难道，你真的打算……”

    是吗。在我看来，应该是你那边不够冷静才对吧。玄将手中的键架起。

    “这样啊。那，也无可奈何了。远月家解理流剑士，远月花凛，应战。”

    似乎是了解到玄心意已决，对面的少女也拔出了剑刃。

    应该用不到瞬剑术了。这次对方绝对会有很多破绽吧。

    玄闪现到了少女面前。对方正以切反之姿袭来。

    剑术倒是一如既往地高深。但是，不用——应该是用不出那种剑术上的调律能力啊……原来如此。解理，理解，倒甚是玄妙。

    在这里理解了何为解理流，倒是意外收获。不过，先得让这场闹剧收场。

    玄使出一招卷剑。键的大部分都是由玄所构造的黑色物质，因此其重心也可以由玄来把控。玄念想一动，将重心向剑身中段移去，就能使出接近于中国剑法的剑招。

    小臂一转，偏向上段构的切反从玄的额头上方被卷开。玄随即压下身体重心，用腰发力，一个弓步向前，键那黑白相间的剑刃就穿透了面前少女的胸口。

    玄微微皱眉。少女的眼中充斥着不敢相信的光芒。

    “抱歉了。”

    这是玄真心的话语。无论如何，他都对远月花凛并不抱有敌意。虽然眼前不过是个空壳，但他还是会为了刺穿她的身体这种事感到愧疚。

    玄抽出剑刃，键身银白部分上的血迹和远月花凛倒下的身体一样，并没有消失。

    这样才对。那么，到谈判的时候了。

    “……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那么，按照约定，你可以说出你的愿望了。”

    如同宣告一般不带有感情基调的声音响起，让玄有些许不忿。

    因为你们的原因，我可是做了一件对不住这位少女的事啊。真是过分。

    “那么，我的愿望是，你……不对，是你们，能解除对之前五个人的心理暗示。当然，还有不在这个梦境里的，真正的远月花凛小姐。”

    玄抛出了底注。

    “你在说什么。”沙哑的声音这次回答的很快。几乎没有停顿。

    “是吗。那么，你们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对于这个梦境的掌控力并不弱于你。如果要来认真对抗一下的话，胜负还未可知哦？”

    玄用响亮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他的嗓音并不算雄浑，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偏向温润的感觉。但他相信，这样的话语足以动摇天平的平衡。

    没错，梦境。玄确信这是一场梦境。而且，是自己的梦。因此，那个远月花凛……

    玄看向地上横陈的“尸体”。那曾是远月花凛的“物体”重新活动起来。

    她……它站起来。胸口的剑伤已然痊愈。它露出了难以捉摸的微笑。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如同那嘶哑的嗓音和少女的嗓音混合出的一种奇妙的嗓音从它口中发出。

    “最初就怀疑了吧。你没注意到，我一次都没用‘远月花凛’这个名字称呼你吗？嗯，从民宅到天空中的竞技场——如此巨大的场景变化实际上超越了调律能力的范畴，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以后注意这一点。”

    至于能在梦境中保持清醒这一点，则是玄所疑惑的事情。或许是在梦中的时间太长了？在那场梦中，玄能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因此都可以确认了？又或者，是这个梦的制造者故意为之？

    在梦中无法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在梦中，清醒时却可以清晰地知道自己身在现实。很多人就以此为“现实生活并非一场梦”的根据。但是，如果反其道而行之，让人在做梦时也可以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的话，说不定就能令人将其与现实混淆了。

    玄不知道是否有调律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过宁信其有。

    但是，就算是故意为之，造梦者应当也保持某种优势才对，比如让梦境主人更多地凭借冲动行事。玄却没有感受到这种限制，这令他既不解又有所忌惮。

    “谨记于心。那么，你又是怎么确认的呢？”

    “在试炼的过程中，我使用的调律能力其实超越了现在的我所能做到的程度。不过，我不会详细解释。”

    它点头，表示理解调律者这种对自己实际能力的遮掩。会将自己的真实实力到处宣扬的，要么是太过自信，要么是太傻。而有时这两者也是同义词。

    差距主要在于“群星落”的完备程度。以玄现在的水准，并不能构造如此之多的尖锥，无法形成那种覆盖式打击。根据玄自己的估计，在现实中自己目前能做到的水平也就是十根左右。但在梦里，那就不一样了。何况，这是玄自己的梦。

    当然，这些是不会说出来的。玄可不会给对方摸清自己虚实的机会。

    其实还有别的根据。巨狼的调律能力在玄看来，不太符合“调律能力”应该有的表现形式。简单来说，就玄这几天的见闻来看，调律能力首先是符合一定规则的。

    譬如钟蹇的电磁能力，据他自己描述，是需要通过视觉选定电势参考点，才可以凭借感觉释放电流——或者说改变电场值。

    没错，电势参考点。玄当时听到这个词汇的时候有一种不可描述的错位感。

    也就是说，调律能力也需要依靠物理规则发动。更准确地说，是在某种物理法则的框架下发动。

    菲妮蒂对自己的能力的描述则是“想象一下感觉要有多热就能改变某一块的温度”。听起来跟钟蹇的严谨性完全不一样，但是核心还是“改变某片空间内温度这一物理量”。而主观的部分，则是“空间选定”和“温度数值”这两点。

    那么，这改变的程度，又是如何与调律者的主观意志相联系的呢？这就没人能回答了。按照舒曼教授的说法，这是调律学尚且无法阐明的关键命题之一。而根据玄的猜测，这恐怕就与调律值的高低有关系了。

    回到这场事件中来。巨狼的调律能力表现为“可以使狼毫爆炸”。但是这中间缺乏必要的细节支持。如果拥有这样的调律能力，那么狼毫应当会具有相应的“爆炸”的前提，比如毛囊中含有易燃气体，或者充斥着粉尘，然后巨狼自己拥有某种点燃手段——这倒是可以以主观意志为转移。至少按玄目前所看见的调律能力来推断，缺失这些前提的话，调律作为一门“科学”研究的对象就很难站得住脚。

    ——而玄的能力则不受这些限制。他可以通过测算发动闪现，也可以全凭心意。可以指定黑色物质的形制，也可以仅仅思考一个目的然后构造。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玄觉得自己的调律确实与众不同。所以他理解舒曼教授对自己拥有别样的兴趣的理由。

    总之，除了自己以外，“缺乏物理规则支持的调律能力”，目前玄还完全没有见过。因此，他觉得巨狼的那个能力有强烈的违和感。而这之后的“远月令吾”的高速移动，则像是模仿自己的闪现添加的产物。这两点也使得玄坚定了“这是个梦境”的判断。此后有关“远月花凛”的部分，就是玄的验证过程。

    “你确实超越了我们的预期。你的愿望，我们会实现的。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题这么多还真是抱歉啊。不过，玄还是有未能理解的部分。因此，他的本性促使他去提问。

    “为什么是桃花劫？”

    沉默。长久的沉默。面前的人体看不出任何表情。以至于玄一时间怀疑这是不是仅仅是个人型终端机，陷入了信号不良的情况。

    “你就当成是母胎单身的怨恨吧。”

    这还真是失敬。原来是同道中人。

    玄还没来得及抽动嘴角，就感到脚下的土地失去了实体。

    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经典桥段。这帮人是不是看多了过去的老电影啊。

    短暂的坠落过程中，玄边笑着边想道。

    演得不错。人生有时只如逢场作戏。我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你尚且不知我已经知晓你们有更深一层的目的，但我也不知你们掩盖的真正目的为何。但是不能彼此再深入一步了。否则，恐怕你死我活是不可避免的。

    就把烦恼留给该烦恼的人去吧。我暂时只要能全身而退就好。

    感受着灵魂坠落回身体的冲击感，居民楼内的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