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点半，玄乘上了前往东都市中心的轻轨电车。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站定之后，他不禁想起了昨晚的闹剧。

    没想到菲妮蒂下厨的手艺这么可怕……虽然最后的成品还算过得去，但是那个过程，差点把事务所的厨房烧穿了……

    昨晚为了帮玄庆祝首战告捷的菲妮蒂执意下厨，结果她的能力让厨房变得字面意义的火力十足，最后还得玄用黑雾隔离了过多的火焰，然后让一直在旁边默默喝茶的远月花凛一刀斩断了才算了事。

    那一刀的本质，玄自认尚且看不真切。那像是技艺，又像是调律，理应是是两者的杂糅。

    当然，他也没有贸然求教的想法。一是他和远月花凛只是同事，而在这个时代调律能力的本质毫无疑问是个人隐私的范畴；二是他了解武道之中的一些规矩，很多门派的技艺是不传外人的。

    还是先多了解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吧。玄靠在窗边，眺望着轨道外的城市。

    此时轻轨电车正行驶在外城和内城的交界处，因为高度的原因，车身左侧的外城和车身右侧的内城都能一览无余。内城大多是高楼大厦，建筑紧凑集中，且不时有飞行器起降。而外城则较为松散，建筑群呈点聚状向外延伸。

    “东都……”玄喃喃自语道，触摸着玻璃表面，似乎要划过这座城市的轴心。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东都联合大学，也就是舒曼教授所属的高等学校。这是他第二次去往那座大学，而第一次是他跟着勘探队回来的时候。

    ——舒曼教授那时这么跟他说：“等你安顿下来，有空就来我办公室坐坐。我跟你讲一些调律学的基础知识，还有当今世界的局势、你醒来之前的历史。另外，范梦迢似乎也有想和你交流的想法。”

    于是，在一周的生活常识复健，并且完成了第一个佣兵事务所的任务之后，玄就决定去找舒曼教授，补足生活之外的常识缺陷。

    钟蹇佣兵事务所采用轮休制，每天保证两个人在事务所内部值班，其他人可以自由行动。一般菲妮蒂和穆尔会去兼职打工或者修炼调律能力，钟蹇则总是行踪不定。而远月花凛，毫无疑问是回到本家继续大小姐的日常，至少玄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有委托或者任务的时候，钟蹇会第一时间响应并且召集合适的、空闲的人手。

    玄其实很怀疑这样的经营模式到底能有多少的平均月收入，只是他初来乍到，也不好意思问东问西。不过，这不影响他猜测成员的大部分收入来自于兼职或者家庭——后者特指远月花凛。

    他曾听穆尔说过，远月家是东都中代表极东的最有影响力的势力之一，拥有东都外城东侧的大片土地，家产以亿万计。同时，远月家也是以剑术为代表的调律组织，门下弟子众多，同时当代家主远月令吾在东都核心行政组织......

    思绪纷呈间，他已然穿过了反调律屏障，进入了内城区域。

    东都的重要设施，包括电力供配设施、医疗设施、学术设施、政府机构，都设在内城的原因，就是有“反调律屏障”的存在。顾名思义，在这个区域内，一切调律现象都无法产生。这也是这个时代得以确立调律者和非调律者和平共处的秩序的基石之一。

    九点不到数分钟，玄在东都联合大学站下了车，走出轻轨站，看见了街道对面的大学大门。

    玄掏出舒曼教授用自己的渠道帮他办好的ID卡，轻松地进入了校区。此时正是第一节大课下课时，能看到不少的人流在校区内奔流着。

    有些令人怀念啊……玄微眯起了眼睛。

    他在沉眠之前，也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虽然东都联合大学的景象和他原本的学校完全不同，但是这校园生活的气息依旧有着相近之处。

    凭借着印象中残留的路线，和自身本就拥有的强大寻路能力，玄没费多少功夫就敲响了舒曼教授办公室的大门。

    “调律学，舒曼·法布尔教授……调律学这个称呼还真是令人疑惑。这种近乎魔法的存在居然被当作学科研究。不过，中世纪也有人成体系地研究魔法，倒也没差。”

    玄低声自语着吐槽，舒缓心中稍有些泛起的紧张感。

    不管哪个时代，无论是以什么名义被请来，就算仅仅是所谓的“喝茶”，进办公室都会令一个学生感到紧张。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已经不是学生了。

    同时，他也看了一眼下面的英文注解，发现“调律”的英文（synchrinciple）是“同步”（synchronize）和“规则”（principle）的复合词。

    “请进。”舒曼教授沉稳的嗓音从门后传来。他对中文发音的掌握程度良好到了令玄惊叹的程度。

    推门进入，玄首先看到了右侧方办公桌前的范梦迢，她正在对着宽屏幕的台式电脑进行着某些让玄头疼的数学建模工作，侧头看了一下进门的玄，颔首示意，就默不作声地继续工作。然后，玄的视线扫向办公室最深处，一张棕红色书桌后，舒曼教授正逐张浏览着一沓足有手掌高的纸堆。

    “果然是你。来吧，到这边来。”舒曼教授看见来人，放下手中的资料，早有准备地拉过一块电子白板。

    舒曼教授表现出的平易近人让玄一时忘记了自己还没打招呼的事实。他微微躬身后，就快步走到了书桌前。

    这个过程里，玄的视线扫过了书桌上那叠资料的第一张，看见标题是“弥赛亚调律技术有限公司2153年年度专利申请报表”。

    “坐吧，不要客气。”舒曼教授启动了电子白板，初始化的同时，指了指书桌另一侧的一张高背椅。

    “好的，教授。”玄轻轻地搬动那张椅子到合适的位置后，以正式的姿势坐了下去。

    舒曼教授轻轻点了几下白板，一副令玄眼熟的图像呈现了出来。

    “那么，我们开始吧。之前我已经给你讲了一些调律知识，这次我们就可以继续从基础的世界形势开始。”

    这是一幅带有地形颜色和等高线的世界地图。乍一看，五大洋七大洲的模样清晰可见。然而，当玄仔细地从自己熟悉的地域开始审视时，却发现了一些不同。

    就他所熟悉的这片神州大地来看，本来是平原的东南和东北部地区隆起了一块，而原本在东侧的岛链则消失了……

    不对，从等高线来看，原本的岛国和群岛似乎被一片升起的平原连接到了大陆上。

    这不是板块漂移能带来的变化，至少不是仅仅百年能做到的。百年的时间在地质学上仅仅是短短一瞬。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玄的目光又扫过了太平洋板块的周边，发现阿拉斯加和东西伯利亚已经被一道山脉连接，落基山脉的覆盖面积则更为靠近美洲大陆的东侧。

    同时，南半球的大洋洲也和东南亚的群岛之间有了显露的陆地的颜色。

    “这是……太平洋板块以中心为基点向外扩散了？”玄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很好，没想到你直接就能看出这一点。”舒曼教授赞许地点点头，用手指向太平洋东南方向的一点，“确切地说，是从这里向外裂开。太平洋板块因此分裂，对四周甚至正对面的版块都造成了影响。你看阿拉伯半岛和两河流域，向上隆起的位置。在地球这个球体上与之正对的位置，太平洋海底的某处，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裂谷。据现有的勘探数据来看，其深度已经越过地壳层。当然，海水和熔岩应当已经中和成了新的玄武岩层，维持住了那块区域的稳定。”

    玄不禁想象起这个裂谷形成时的场面。水与火在高温高压下不断交融翻腾，掀起的巨浪和地震恐怕能从大洋中心一直传递到陆地上来吧。

    这是地壳运动？在某些条件的催化下，地球本身出现了一定的地质变化？

    他没有再将猜测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舒曼教授接下来就会为自己解释。

    果不其然，舒曼教授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神陡然深邃地说出了一句话：“这个深谷的形成，是一个人的调律能力造成的调律现象。”

    “那个人的名字是，维罗妮卡·弗里德里希·阿卡迪亚。她在那段历史上还有一个称号，叫做‘星之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