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极，这儿有打斗的痕迹。”

    张宪跨过一条两人宽的小溪，看着面前坑洼石头上的划痕，招呼陈子极过来。

    “坏了，其中一个应该是张贺那把环首刀。”

    陈子极仔细一看，在稀疏地方的划痕是自己十分熟悉的尺寸。

    “咱俩分头往下找，也许没跑远。”

    两人犹如闪电，瞬间朝着两个方向奔走。

    ……

    张贺吃力的在地上坐起来，眼睛正好平视着粘罕的眼睛。

    “你想怎么样？”

    “我想要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我是不会背叛的！”

    张贺扯动着伤口，扭曲的表情显出钻心的疼痛，语气强硬好似没有一丝余地。

    粘罕笑着站起身，低沉的嗓子幽幽的说：“我很会看人……真的很会。”

    说着，一把扯下挂在梁上的肉干，大口咀嚼起来。

    “据我看，你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你有野心，藏在你眼睛深处的野心。”

    粘罕的话语伴随着吞咽声刺进张贺的耳膜。

    “那你看错了，我忠于我的国家，我……”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

    粘罕的声音波澜不惊，顺便把至少半斤重的肉干送进嘴里。

    “生命的价值很高，特别是对于你这样的人。”

    粘罕的目光透出一丝的可怜，硕大的脚掌坠到地面，每一次的踏步都像是直接敲击在张贺的心上。

    “你的兄弟死的不明不白，就为了所谓的荣誉。可荣誉永远是属于胜利者的，只要我愿意，在灭掉宋以后，他就是一个遗臭万年的叛徒，而你可能是名垂千古的大英雄。”

    粘罕张开双臂，随着情绪肆意挥洒手掌，好似成名的演讲家。

    虽然是个口音搞笑的演讲家。

    “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贺的脸依旧像刚刚那样严肃，可说出的话却不像刚刚那样坚定。

    “当然是凭我的身份。”粘罕脸上露出微笑，爽快的说：“正式介绍一下，我是金国大皇子完颜宗翰。”

    “金国大皇子……”

    张贺蚊子般的低喃，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能给你的东西比岳南蛮更多，而且我不至于因为这种事骗你。”

    “只要你把了解到得东西全部告诉我，我保证会给你一个比你在岳南蛮那更高的官职，甚至你有机会得到赐姓，你将有机会成为伟大的完颜氏！”

    张贺沉默不语，只是眼神闪过精光。

    粘罕鹰隼般的眼睛看着张贺，继续说：“你是个聪明人，你清楚，为了情报我不会杀你。”

    “所以我希望你依旧做个聪明人。我会不杀你，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比死亡可怕的多……我非常建议你考虑清楚。”

    粘罕的话里没有半分建议的意味，有的只是威胁与恐吓，还有他日积月累的血腥气。

    “有酒吗？”

    “酒？”

    “对，酒。”

    粘罕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的愣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

    旋即冲着术甲里奥说道：“你去我的仓帐，把我的阿剌吉酒拿来。（女真语）”

    “是。（女真语）”

    一会儿的功夫，满坛的阿剌吉酒就出现在了张贺的面前。

    “我这酒可不比你们那软绵绵的米酒，像水一样一点劲也没有。”

    粘罕的大手一把拽下酒坛的封子，一股辛辣的味道直接扑打道张贺的脸上，就像是被刀子刮过一样，刺痛感慢慢浮现在脸上。

    “普通的阿剌吉酒之烈就高过你们酒数倍，我这酒更是比普通的阿剌吉的烈度更高，只要你……”

    张贺将酒从粘罕的手中接过。抱着酒坛，只听见“吨吨吨”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子对我脾气！（女真语）”

    粘罕看着抱起坛子的张贺，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好像很畅快。

    “呼儿。”

    张贺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烧起来了，灼热的痛感和酒精的效力让他的头脑变的昏沉。

    “好了小子，该说些什么了。”

    张贺的神情变得呆滞，好像突然变得痴傻一般，眼睛只一动不动的盯着房梁。

    粘罕又要开口，张贺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跟着陈子极是三年前……”

    ……

    余化龙带着一名翻译从仓库里走出来，直奔岳飞的大帐。

    仓库里只留下了几个军汉，去清理那几团不成型的血块。

    大帐内，氛围十分紧张。

    空气仿佛被人攥紧一样，显得浓重又滞涩。

    “陈将军，他们是你手下的兵。你的了解，他们泄露信息的可能性是多少？”

    站在对面的王贵面色严肃，这不是小事，事关到三军的生死。

    “王将军，以我的了解，他们两个中有一个可能会泄露消息。但会泄露的那个没有军职，有很多事我都没有告诉他。”

    陈子极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自己白白牺牲两个部下不说，还有泄露机密的可能。

    “为什么你如此确定，那个张贺不会泄露机密？”

    王贵的话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语气并不和善。

    “根据我自己的了解。他们两个跟了我三年，对于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陈子极的把握并不完全来自于自己的判断，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张贺本身的技能

    【钢铁意志】！

    帐门被掀起一角，一缕夜风紧跟着来人溜进帐内。橘黄的火光被拉长，落在每一位将军的脸上，显得蜡黄。

    “元帅，审出来了。金兀术的援军大概在后天就会抵达牛头山。”

    余化龙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现在，其他的都先放一放。”

    岳飞开口，紧促的眉头说出他现在的心情并不轻松。

    “粮草的问题是重中之重，不管怎么样，圣上走不了，咱们是必须在山上死守的。”

    “金兀术的援军就要到了，若是那时再想去运粮，恐怕就是天方夜谭。”

    “元帅，我请求下山催粮。”

    黝黑莽汉嗓门一亮，粗犷的声音回响在营内。

    “牛将军，凭你的实力何以能冲出番营？”

    岳飞看着站出来的牛皋，脸上微微迟疑。

    “元帅，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他几个小毛贼，焉能拦住我牛伯远！”

    “若我出不了他这番营，末将愿意提头来见！”

    “好！”

    岳飞眼神变得锋锐，三军帅气猛然喷发。

    “牛皋听令！”

    “末将在！”

    “现有令箭一枝，文书一封。本帅限你四日四夜到相州催粮，不得有误！”

    “领命！”

    “小心前去。”

    岳飞嘱咐一句，牛皋就已冲出了帐门。

    将文书向怀中用力塞了塞，把令箭放到飞鱼袋里。提上百斤重锏，一个飞身骑上了自己的爱马。

    “好兄弟，咱们俩又是并肩作战。”

    牛皋笑了笑，两腿一夹，赶着茫茫夜色，一人一马冲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