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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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任公的教诲

    宋兴低头看了看旁边的椅子,他想坐下好好思考思考任中正的话,但没敢坐下。虽然任公这次好像是算计了自己一把,但任公向朝中报的消息一切都是按当时与自己商定好得报的,即使当时被气走了,也没有在这文字上做手脚,若是任公稍微动动指头,自己恐怕已死无葬身之地了。别忘了,自己现在可什么都不是呢,就是个白身,甚至连士子都算不上,士大夫那级别就不用想了,可没有士大夫脑袋上那明晃晃的免死金牌。

    而且正如任公所言,是自己当初为了给折杨两家争取利益,先算计他的,如此想来,的确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这未入朝堂,先入政局的恶果,也是自己种下的。

    看到了宋兴低头找椅子还一副沉思的模样,任中正笑着道:“行了,坐下吧,你不累我看着都累。这是我在收到诏令时便写了的一手扎子,和你的想法应该差不多,你们父子俩都看看吧。”

    当宋兴和折惟信看完这手扎子后,都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他们都没有想到任公会为宋兴背书,直接站出来为宋兴说话。有任中正这一封疆大吏为自己站出来背书,宋兴觉得自己出坑在望了。

    任中正扎子中的内容其实和宋兴讲出的内容差不多,大概内容有这么几点:在没有种出粮食之前,这个种子能不能被称为良种还存疑,更不用提祥瑞了;在猛拍一阵皇帝马屁后又说圣人说过:为人君,止于仁,这民间出现即使是出现祥瑞也不是因为迷信仙道,而是因为上苍看到了皇帝的仁德,百姓感受到了皇帝的恩德,才会发现这样的良种;王钦若身为枢密使却在还没有种出粮食来便称这种子为祥瑞,做事轻佻,这种人怎么能担当得起国家的重任?任中正还说,就是因为皇帝的贤明,才会引得像宋兴这样的人才现世,可是这人才还没有出现在皇帝的面前,就被王钦若以一个祥瑞的词汇拉到一起,这说明王钦若居心不良,有结党营私之嫌疑。

    看了任中正的扎子,宋兴觉得自己真是嫩的不是一点半点,这能做到参知政事的人物果然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一个老好人的称号,也只能是将其放在历史上留名的那些衮衮诸公当中才能有的评价,若是放在现实当中,也绝对是千年的狐狸啊。宋兴也很感动,任中正真的做到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自己挤对他,算计他的事情,反而是将眼光放在了全局上,这不得不让宋兴心声敬佩,亦深感惭愧。

    宋兴起身对着任中正深鞠三躬,说道:“若不遇任公,晚辈便如井底之蛙,夜郎之国,不识天之大,地之阔,真是惭愧至极。还请任公受晚辈一拜;不听任公之论,晚辈便是好高骛远之辈,不知脚踏实地,请任公受晚辈一拜;不读任公之扎,晚辈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令晚辈惭愧至极,请再受晚辈一拜。”

    “好!好!好!”任中正连说了三个好字,“能说出这些话,说明你认真琢磨了,也懂了老夫的心思了,年轻人能做到这点已经很难得了。”任中正顿了顿,喝了口茶,又说道:“你既以师之礼拜我,那我便再多说一些,送你三个切记,望你好自为之。第一,切记不可贪小仁而忘大义。年轻人有进取心是好的,有仁者之心也是值得推崇的,你这次为了报折杨两家的恩情我是理解的,这说明你这孩子是知恩图报的,但你别忘了,这天下万民之福祉你拖一刻,便会有无数悲剧上演,你说你是仁还是不仁?第二,切不可有功利心,切记这仁字沾了利字,必定是会腐朽的。你虽为新粮种的事情做了一些安排,也看似稳妥,但终究是有些急功近利,不愿脚踏实地了,若不是你急着想走童子科,你愿意脚踏实地的边读书边看护粮种,你义父也不会求到我那里去,又哪来这么多事端?第三,切记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年轻人有朝气,你想要变法,这说明你志存高远。这是好事,也是人间一大乐事,老夫见你便犹如见红日初升,亦觉离你近些便有朝气蓬勃之感。但要懂得藏拙啊,朝霞不出门之为何,云聚则必多雨也。天不藏拙尚招云聚,人不藏拙祸必多矣。”

    许是说得多有些累了,老人家长出可一口气,喝了口茶才又接着说道:“你也不用睁那么大眼睛看你义父,他自然会告诉你缘由。前几日听你义父说了你的想法,我很开心,幸甚我大宋之少年,幸甚我大宋之未来!但我让你义父告诉你先认真读书,考个进士再说,就是想要磨磨你的性子。可还有一点,让你先读易经,现在可知为何了?”

    宋兴想了想答道:“易经六十四卦第一卦乾卦第一句便是潜龙勿用。”

    任中正又笑了,这一次他没有哈哈大笑,而是抿着嘴,就那么望着宋兴,眼中异常的明亮。没有对着宋兴说话,而是对着折惟信道:“这孩子比你聪明得多,也比你悟性高得多。这么多年了,你隐着不出门,不要觉得自己一身本事便浪费掉了,折家及一府之人力,还没有几个好苗子吗?多教教他们便不是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了吗?将军便一定要马革裹尸才算得上是真英雄吗?我看未必吧,铁血与战马是你们内心的骄傲,那脑中的兵法与挥刀之术便不是你们的骄傲吗?只是让你不上战场了,但你可以培养人才啊,这道理不应不懂的,心里若觉得苦闷,便将这力气用在教育子弟身上,那不好吗?上面的话是对宋兴说的,也是对你说的,你也得给我谨记!可听得了?”

    折惟信就和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嘴里说着听得了,记住了,脑袋也点得像异常的勤快,哪里还有八尺大汉征战沙场,敢拒千军万马之勇气,宋兴看着都快憋不住要笑出来了。

    看着折惟信窘迫的样子,任中正停止了他的人生指导课程,对着折惟信说道:“今日无事,在你家里捡两口吃食不知可否啊,不会说老夫不知礼数吧?你前两日向我吹嘘你们家的炒菜连官家可能都要羡慕,可是让我馋了好久了,今日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也尝尝你们家的晡食,哦不对,是晚餐。”

    折惟信听到任中正要在自家吃饭,明显有些情绪激动,不停地点头说着好,然后侧过脸对着宋兴道:“愣着做甚,还不去准备?多拿出几道炒菜来,顺便多问问兰姐儿吃饭的规矩,不要像平日里那样没规矩,快去啊!”宋兴觉得折惟信一定看到自己刚才自己偷笑了,行了礼便准备要赶快跑,刚抬脚就又被任中正喊了住,说道:“杨家那几个小子也让他们来,久不见他们,也不知这几个小子有没有长进。”宋兴只得应了声是,再施礼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