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晚明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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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潘家大院

    南门,翼京门外。

    一群喽啰围在一幢民居前,屋前有两个护院把守着。

    一个领头的喽啰被召了进去,跪在院子里哭着道:“狼爷,狗爷带着我们在小东门外收过路费的时候,狗爷他……”

    “狼爷”正是黄有良,起初外号叫“黄鼠狼,”最近正式出来混江湖,觉得黄鼠狼的外号不够唬人,为了凸显霸道,就去掉黄鼠二字,单称一个狼字,喽啰们都尊称为“狼爷。”

    熟悉他的人还没习惯“狼爷”这个称呼,背地里依然叫他黄友良或者“黄鼠狼。”

    “狗爷”就是被潘晓砍了的黄有根了。

    黄有良和黄有根是亲兄弟,赵三和陈老四都是常在一起混社会的泼皮,之前他们主要是欺负欺负乞丐,干点偷鸡摸狗和敲诈的事情,这几年越来越乱,他们就干脆当成一个事业来做了。

    黄有良正在屋里和一个什么人说着话,听说黄有根出事了,连忙走出屋子来,说:“直接说,狗爷怎么?”

    “狗爷被人杀了……。”喽啰哭瘫在地上。

    “什么人?”

    “不认识啊,戴着个斗笠拿着把镰刀,像是和湖东村的屠户武瞎子关系颇好。”

    “还有这等人?”

    听完喽啰的全程述说,他气得脸上一阵青红,八个人出去收钱,被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给杀两个,打跑七八个,全身而退。

    刚出绿林就被人啪啪打脸,且损失的是自己亲弟弟,这仇不报怕是混不下去了。

    他踱了踱步,对身边的随从说道:“去把赵三、陈老四叫来,让他们多带点人,我们先找那个淼泉乡的武振。”

    仆从连忙说道:“天已经黑了,要不明天再去?”

    黄有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月黑风高才好办事,快去!”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能混一天是一天,跟着黄有良不过是能混口粥吃,根本不想真的卖命。

    那轮惨白的月亮骄傲地悬挂在天上,旁边星星都黯然失色。

    一行人回到镇上,潘晓告别过众人,朝着记忆中的潘宅走去。

    片刻后,来到潘宅门前,看到的却是大门紧闭,牌匾上之前的字已经被红纸贴上,写着个大大的黄字。

    潘晓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黄腾达已经过来收了地产了,但此刻家人们在哪呢。

    夜色中,他仔细地搜寻着记忆中相关地可能,可是一无所知。路上偶有行人匆匆而过,他想上前询问,可是人家远远就避开了他。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腰间别着把腰刀,头上戴着斗笠,这形象自然会吓到别人。

    虽然明朝不限制刀叉等武器,但这把雁翎腰刀属于军制武器,一般人不敢携带的,因为这些年兵荒马乱,才流落到民间。

    不过潘晓并不认为扔掉这把剑是个好主意,然后继续向前走。

    走出不远,看到一户人家,有灯光,远远能看到有人穿着白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再看之下那人家挂着白布,像是正在服丧呢。

    走近一点看,那人正是自己母亲潘周氏的贴身丫鬟,翠儿。潘晓立即跑了过去。

    他想起这个房子之前是潘家给长工住的工屋,三个房间,前面有一块小地。这房子并不破,一直有人住,所以打扫得还算干净。

    小丫鬟一边哭泣一边用力地搓洗着衣服,并没发现有人跑了过来。

    他轻轻的喊了一声:“翠儿。”

    翠儿被惊醒,扭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害怕的问道:“谁?”

    潘晓缓缓摘下斗笠,露出脸来。

    “公子!公子哥回来啦,夫人,公子回来啦。”翠儿站了起来又惊又喜地喊着,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潘周氏闻声跑了出来,看到潘晓,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住,哭了起来。

    “儿啊,你去哪了啊,为娘好想你啊。”

    潘晓也伸出一只手将潘周氏往怀里紧了紧,细声说道:“娘,对不起,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只可惜,你爹他……。”

    “嗯,我已经知道了,都怪我不听爹的话……才酿成大祸,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潘家。”

    “不说了,不说了……你爹最后一个愿望就是盼望你回来,你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潘晓轻轻地推开潘周氏,向屋里走去,看到一个简单的灵堂,一张潘父的画像,画像上面挂着一块白布,前面点着一支蜡烛。

    他放下手中的刀,又把镰刀丢在地上。想点根香,却发现,香不够,只有一根好的和断成半根的,于是干脆把那根好的折断,这样就能凑齐三根。

    跪在蒲团上连磕三个头,觉得不够,又磕了三个头,才起身起来。

    潘周氏这会儿拿着件孝衣进来,给潘晓披上。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特意多做了一件。”

    潘晓穿上孝衣,觉得这回才更正式,又磕了三个头,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磕头完,他在屋子转了转,看到从老房子带过来的物什杂乱地摆放在地上,让本就不宽敞的堂屋显得更加局促。

    灶台架在室外,上面搭着个棚,当时是为了节约成本才这样做的,现在反而苦了自己。米缸子放在靠近灶台的杂房里,他揭开盖子看了下,里面盛着半缸子米,看成色估计是些陈米。

    潘家富贵三代,到潘晓这代是第四代,但是作为第三代去世前一天已经散尽家财,严格意义上来说,终归没有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潘周氏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因为长的俊俏被卖给牙子当瘦马,后来并没能进的了豪门,就被转手被卖给了青楼,但在青楼当上了头牌。

    潘父中年丧妻后经常在青楼喝花酒,相中了这个头牌,便将她娶过门,后来生下了潘晓,潘父一直很宠这个娇妻,基本也让她没吃过苦。

    潘晓记忆中的母亲并不老,三十六七的样子,每天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很精致的妇人,可是刚才看到了的模样至少苍老了十岁,头上竟有白发,可见这几天给她的打击是非常巨大。

    翠儿跑了过来问道:“公子,没吃饭吧,我给你去做饭。”

    潘晓想起包袱中还有些一只从老丈人家顺来的吃的,连忙拿出来,说道:“吃这个吧。”一只鸡,两张薄饼摆在桌上。

    “可是老爷刚过,守孝不能吃肉……。”翠儿提醒道。

    “你和娘这几天受苦了,吃吧,爹不会怪我们的。”

    “可是……。”

    “别可是了,爹走了,往后听我的,吃吧。”

    “好……公子。”

    翠儿掰了只大鸡腿裹在饼里给正在房中祭拜的潘周氏送了过去,他听到堂屋中的母亲正在父亲的像前念念有词,“相公保佑,相公保佑,晓儿安全回来,相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

    潘晓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轻轻地叹气。

    只有他知道旧潘晓是回不来了,回来的只是一个替代品。

    可眼前的妇人,既然自己称为母亲,那么必将守护到底了。

    他看了会儿月亮,想起身上还有点抢来的银子,就一并交给了母亲。然后找了些干稻草准备给自己搭个床。

    翠儿连忙说道:“公子。老夫人让你别搭了,以后我陪她睡里屋,你就睡在隔壁这个屋子好了。”

    潘晓想了想,也罢,省事了。但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道:“我们潘家都这样了,你怎么没走呢?”

    翠儿闪着大眼睛,想了想:“我自小就没有了家人,是老老爷把我从外地买过来的,离开潘家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再说老夫人没了我哪会过日子啊,我就留下来了。”

    潘晓沉默了片刻说:“嗯,这些天我不在,都亏了你了,潘家欠你的。”

    翠儿笑了笑:“公子言重了,分内之事,只要公子不再去赌了,将来考上举人,然后再中个进士当个官什么的,潘家肯定还会辉煌腾达的。”

    “借你吉言了。当不当官再说吧,但以后我不会让你们受苦的,去吧,去招呼娘吧。”

    翠儿福了下身子退下了。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有坏人也总有善人。

    远处似乎有人家着火了,火光映红了整个山间。

    ……

    第二天天刚亮就起来了。

    潘晓带着翠儿,在自己家的田垄穿行。

    从母亲口中得知家中还剩有三亩二分自留地,二分地就是现在的房子以及菜地,三亩田是屋前的三亩地,距离不远。

    他到了田间才发现,三亩地远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之前无论是就潘晓的记忆还是自己的,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

    地里种着的早稻已微微发黄,随着风儿舞动,这些都是之前家中雇工种的。

    潘晓看着很欣慰,这么多稻谷完全足够三口人吃了,这个世界对自己还不算太差。

    但翠儿看着有些愁眉苦脸,说道:

    “老爷,你会割稻子吗?”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他。

    “我有把镰刀,直接上去割就完了吧,应该不难。你会吗?”

    “我也不会,但是我看没那么简单。”

    二人沉默了会儿,潘晓开口道:

    “到时候我可以试试。”

    “好,我帮你。”

    二人达成了共识。

    过了一会儿,翠儿又说道:

    “对了,老爷,割了稻子后还需要把地犁一遍,然后再发秧种苗,期间还有除草杀虫……。”

    “???”

    这个确实很复杂,不是一个现代穿越人能搞定的,潘晓脸上的欣慰瞬间也被愁云掩盖。

    “那雇人呢?”

    “就这点田,雇人不划算吧。倒是可以雇头牛,你就不要自己去犁啦。”

    “嗯……,这个事情还得想想。”

    潘晓顿时觉得抢来的银子不分掉就好了,可以用来雇人种地的啊,他心中一笑,还是抢劫来钱快啊,反正又没警察。

    “我可以去教书吧,我去教书可以赚点银子来雇人种地啊。”

    “老爷啊,应该没人敢请你去教书吧,你的风评……。”

    翠儿淡淡的分析深深地刺痛了潘晓。

    “有道理,不过总会有办法吧。”

    翠儿又提醒道:

    “公子,老爷的坟就在前面,要不要去看看?”

    “……暂时不要了。”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从简屋一头传来潘周氏的喊声:“晓儿,晓儿,快回来,有人找你。

    潘晓连忙往回跑去,刚杀了两个人,心中有些忐忑,担心是官府的人。

    然而来的人并不是官府,而是武振,一手拿着钢叉,一手抱着个孩子,旁边站着个病恹恹的妇人。

    这也是他不想见到的人,武振要是忽然兴起想要敲诈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

    “找我何事?”潘晓冷冷的问道。

    “潘公子,我总算找到你了啊。”武振放下手中的孩子和钢叉,拉着潘晓走到一个僻静处。

    武振轻声说道:“昨天夜里黄鼠狼带了来抓我了。幸亏当时正在煎药还没睡,背着娘子和孩子就往山里跑了,他们没追上我。今天早上回去一看,他们把我家房子给烧了,还派人守着我们家。我估计很快就要来找你了。”

    武振有些哽咽的说道。

    “黄鼠狼?”潘晓疑惑的问道。

    武振有些着急了,跺着脚说:“哎呀,就是黄有良啊。”

    潘晓依然很淡定:“哦……那他们知道是我吗?”

    武振想了想:“那天除了我,没人知道你身份,暂时不知道吧。”

    “嗯……”潘晓略有所思,然后又说:“找过里长和巡检没?”

    武振愤怒地说道:“没,找他们是去送死的。当时你救了我,我就想着先给你来报个信。”

    潘晓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黑皮汉子,他觉得这人鲁莽但是条汉子,起码很义气,说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没。”

    潘晓思考了一会儿,阴冷着脸,问道:“敢杀人吗?”

    “嗯……敢吧。”武振犹豫着回答。

    潘晓继续说道:“好,嫂子和孩子你暂且在我家住下,今晚我们主动出击,探探情况,如果情况好我们直接做掉他们。”

    武振心中没谱:“我们两个吗?”

    “擒贼只擒王,我们两个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