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了到了!”
雀跃般地欢呼声拧转了我的思绪,眼前葱郁的半岛立刻像磁铁一样紧紧揪住大家的心……我们全都挤上甲板,眺望着梦萦千回念念难忘的“青春根据地”。
在游艇急促地喘息声中,碧绿明净的河水载着两岸青山的倒影迅速向我们靠拢,一股浓浓的故乡情和亲近感油然而生……我那颗企盼己久的心也禁不住和着涛声的节拍、随着游艇的上下颠簸而剧烈起伏!
这,就是我们为之骄傲、一往情深的心灵之地吗?为什么寂静得感觉不出一丝欢愉?
三十年啦!
目睹眼前熟识的一切,身临其境的我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个革命加拼命的年代,看见了一个个挥汗如雨的劳动身影,听见了一首首散发着青春活力、悠扬激昂的知青之歌:“塞北的狂风吹硬了我们的筋骨,南国的烈日晒黑了我们的臂膀……”“层层的梯田接蓝天,任我们同心巧相连;道道的山梁披云彩,等我们一起重安排!”那神采飞扬、整整齐齐排列在操场上迎接新战友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如今虽已是落叶季节,可远远望去——我们亲手栽种的扁柏、湿地松等常青树却不失苍翠,橘园里黄澄澄的果实也挂满了枝头,呈现出一派喜人的丰收景象!
锚,依旧抛在了那块凸起的岩石后面;水,依然是那样的清澈见底;路,还似当年那般陡峭崎岖,只是再也听不见山水林间充满朝气的欢声笑语,再也感受不到凝聚在时空中特有的青春气息。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样却不是早先时的那个样。
当我们满怀敬意登上山坡去寻找回来的世界时,珍藏在心底的那份绚丽画卷和强烈憧憬竟也随之荡然无存!
物是景非,人去楼空,秋风萧瑟,谁主枯荣?
除了偶尔能碰上一两位操外地口音的陌生人,那些曾经教育过我们、与我们相伴相依的“老革命”以及同龄伙伴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幢幢残破的房屋、一片片凋零的落叶在见证这里的兴衰,讲述着昨天的故事……
原来,随着知青考学和陆续调离,热火朝天、兴旺一时的林场终于又慢慢重归寂然!
当最后几个立志扎根的小伙伴在时代的觉醒中豁然贯通,再也按捺不住初心展翅远去,这个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广阔天地也再次恢复到了之前清冷萧索的模样。
过了没多久,林场实行承包责任制,更新了管理体制,引进了经营能人,改变了生产模式,就更显得人烟稀少,面目全非……
我不知道——这对枉花了一番心血、被岁月蹉跎过的一代知青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可惜呀,我们来迟了……又或许是并不该来!
“假如当初我们不选择离开呢?”我在内心轻声问自己。
祝福你——我的故居!
带着深深歉疚和无法弥补的遗憾告别,大家一路默默无语。
每个人心中都会涌起一抹不可名状的凄惘;每个人都想让那份最美的眷恋停留在风华正茂的时光……
我们怀着对未尽事业的殷殷期盼而来,又怎愿体味这“此地空余黄鹤楼”“白云千载空悠悠”的伤感呢?
游艇沿着半岛划出一道忧郁的圆弧,汽笛长鸣一声呜咽着我们的依依惜别之情!
阴沉的天空时雨时晴,透明的水面上飘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抬头望去,远处一组似曾相识的岛屿跃然眼帘:那里,也是我们曾经立下青春誓言、挥汗播种理想的地方。
风景如画的漳河库区,岛屿星罗棋布、托水而出。
撒落在河心的这些美丽小岛原本是一个个山头,水库建成后就变成了一座座岛屿。有的像雄狮卧在水边,有的像乌龟趴在水面,有的像青螺躺在水中,有的像鳄鱼潜伏在水里……
游艇,承载着我们沸腾的情感和不朽记忆渐渐驶近了观音岛,这座岛屿群中最美丽的小岛。
观音岛位于水库中央,长2000米,宽1500米,陆地面积超过10公顷。岛上常年生长着松、栗、柏、栎、橘等树木,林幽花香,百鸟争鸣;一岛浮渚,四面环水;置身其中,俨然如仙。
传说此岛原为一巨型岩石,突兀嶙峋,寸草不生。
一日观音菩萨到此小憩,拂尘一展,香汗入石,于是林生草长,百花争艳,百鸟争鸣……
这座岛屿是漳河风景区的核心景观之一。
泛舟漳河,乘兴登岛,穿过古色古香的观音岛牌坊拾级而上,探幽径,采芳草,观百花,赏奇景,猎野鸡,或攀爬,或休闲,其乐融融,烦恼皆无,宛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有诗为证:一岛浮渚歌上下,众香摇曳水中央;霓云芳菲鸣翠鸟,青黛玉簪赛天堂。
此时的观音岛正在开发新的旅游景观,络绎不绝的船只、上上下下的人流给不曾热闹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据说这里还将建造一座拥有水下、水面、库岸和低空游乐的现代化立体游乐园,从而成为集游览、度假和休养于一体的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跟随大伙信步踏上岛屿,一尊高逾六丈、位居中南5省之首的“中原第一双面观音”——双面千手滴水观音金身佛像迎面屹立!
佛身金碧辉煌,四周香氛缭绕,开满鲜花的丛林中还环绕着三十三尊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观音化身塑像。手持净瓶滴露,滋润红尘逆旅;杨柳随仙轻拂,点化众生迷津,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佛家名士前来瞻仰朝拜,为善男信女们祈福。
然而此时还笼罩在抑郁心境中惘然若失的我,却提不起半点儿游玩的兴致,只能把纷乱的思绪又重新拉回历经坎坷的岁月……
低眉见慈悲,佛光照众生!景仰着高高在上、相貌端庄慈祥、具有无量智慧和神通的观世音菩萨,目睹着那些烧香磕头、虔诚祈祷的人们,我虽无心亵渎神灵,可还是忍不住暗暗寻思:她怎么就知道尘世间的烦恼呢?那么多的手是为了博施济众、普度苍生,还是要把万众企盼的福水洒向人间、把福泽赐予臣民呢?早知道观音娘娘灵验显圣,那些年我也把她老人家请回家拜拜岂不省事多啦?
又或许,那个广为流传、给人启迪的《佛的故事》对我来说已经是“佛度有缘人”了!
某人在屋檐下躲雨,看见观音正撑伞走过。
人说:观音菩萨,普度一下众生吧,带我一段如何?
观音说:我在雨里,你在檐下,而檐下无雨,你不需要我度。
这人立刻跳出檐下,站在雨中:现在我也在雨中了,该度我了吧?
观音说: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为有伞你被雨淋,因为无伞,所以不是我度自己,而是伞在度我。你要想度,不必找我,请自己找伞去!说完便去了。
第二天,这个人遇到难事,便去寺庙里求观音。
走进庙里,才发现观音的像前也有一个人在拜,那个人长得和观音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人问:你是观音吗?
那人答道:我正是观音。
这人又问:那你为何还拜自己?
观音笑道:我也遇到了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