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说：爱情如河流，人一旦沉溺就不能脱身，因以为喻，故称爱河。

    承载我生命之舟，让我沉溺于幻情之梦不能摆脱的爱河，就是这风光绮丽的漳河；带给我爱情憧憬，引领我人生之旅抵达幸福彼岸的天使，唯有我倾心眷恋的雪儿。

    碧水清清，晚风徐徐，月色朦朦，杨柳依依，拥着美貌的雪儿漫步在这桃花盛开、如诗如画的漳水河畔是我多少年苦心寻觅、多少回漫长守望的甜蜜梦境！它曾无数次萦绕在我春心悠悠的希冀中，出现在我情意绵绵的幻觉里，令我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自从雪儿走后，每一个仰望星空的夜晚；每一次收到她的来信，我都要跑到这个十分熟悉又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用心回味和她在一起的快乐，用情弥补自己内心的脆弱。而每当此时，孤寂落寞的感觉便会紧紧缠绕着我，让我没法不去思念远方的初恋情人。

    在这充满渴盼与期待的特殊日子里，我茶饭无心、夜不能寐，整天就像丢了魂似的患得患失、浮躁不安，唯恐自己考虑不周带来终身遗憾，唯恐来之不易的心梦情缘会落得空欢喜一场！

    也正因为如此，无论分析思考问题还是与雪儿交流沟通，我都必须保持相应理智，立足现实、面向未来，始终走在她父母的前面：

    亲爱的雪：你好，远念。

    近来学习紧张吗？一定要保重身体！

    这几天我一直在焦虑地等待，心中难免有些不踏实，今天收到亲爱的来信，读着句句衷言让我感到莫大的欣慰！我十分赞同你对爱情一语的见解，那种朝秦暮楚、三心二意，把爱情当儿戏的人并不是真正高尚、纯洁、牢固的爱，而是一种毫无羞耻之心和责任感的不道德行为，其本身就丧失了爱情的崇高价值。因此我相信你——永远相信你，坚信我们纯真的爱情之花必然会结出丰硕的幸福之果！

    亲爱的，虽然我也时常为我俩的事没有定下来深感忧郁，但在对待你家里回信的问题上我反复想了又想，觉得到底还是应该有这么个过程。做父母的对子女的终身大事总是充满期许、非常慎重的，必然会思前想后、考虑再三，唯恐儿女们在人生道路上遭受过大地挫折与磨难，总希望孩子的未来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归宿，身心愉悦地生活。这正是一种处世稳重的表现，而且很有必要！因为这是为人父母的愿望和责任。所以，有时候我也能理解长辈们这种疼爱儿女的心情，并从中得到一丝宽慰……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明白：一半是为了安抚情深意重的雪儿，暗示她以后不可以出尔反尔；一半是为了舒缓自己纠结焦躁的心绪，想在得失间撑起一个平衡的支点。然而雪儿父母的态度却总又让我茫然不解、摸不着头脑……给人的感觉虽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但还是令忧心忡忡的我整天疑虑重重、惶惶不安！

    我从未谈过恋爱，既不懂怎样处置这尚未明朗的“岳父母”关系，也不知该如何度过这尚未解锁的“危险期”？

    好在还有爱情天使的心心相依，还有梦中女神的绵绵真情，多少能给我增强几分锲而不舍追求的勇气！而为了与心上人携手并肩共同走向新生活，我亦只能暂时淡化外在因素、先行增进两人感情，与雪儿结成牢固的爱恋同盟：

    亲爱的，上次给你复信后，你哥又给我来了封信，追问我的个人问题，急着要我告诉他。由于没跟你商量，我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道？后来想到我俩曾说过“你哥晓得了也不要紧”的话，我想他可能不会反对，加上我们关系很好，从某种意义上讲，告诉他、让他心中有数兴许还好些，所以来不及同你商量就说了，并请他谈谈自己的观点。大概是因为感到意外或学习紧张的缘故，好几天了他都没回信，这令我十分着急！

    昨天我又给他发出了第二封信，希望他能早点给个态度。

    今天，在收到你来信的同时也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在信中谈得很直白、很坦率，对我俩的事没意见，并且很愿意帮忙，基本观点也和我们一致，他说其他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弄不清妈妈的脾气和想法，并说“只要我们是真心的，而且是坚决的，共同努力这也是不成问题的”，我认为他说的很对！

    你哥要我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他，你觉得有必要吗？是你告诉他好呢、还是我告诉他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后再给他回复。

    雪儿哥哥这次没能及时复信，确让我内心有些焦虑和忐忑……可后来一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太忙，便是与雪儿给家里写信有关！而作为长子兄长，妹妹的婚恋大事岂能瞒着父母不禀报？即使要表态也得先听听爸妈的意见，这是很自然的；又或是雪儿把我俩之事告知家里太突然，连父母都还未来得及表态，他自当谨慎为上；再若不然就是他已知晓父母有了不同意见，却不知当说不当说、又该如何说？

    好在他还比较能理解我们，并没有知难而退听之任之！只是怎么也弄不明白：我怎么会和雪儿扯到一块？虽说我们曾经做过邻居，可既不是同学又没见交往，关键是以我俩的性格和年龄差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接触，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状况呢？

    不过从他的来信中还是可以看出，对我追求雪儿之事并无反感，这让我很是心存感激！所以我斟酌再三，决定把心里话对他说一说，一来消除他的困惑；二来让他知道我的态度和决心，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帮我们说句话！如果雪儿没意见，告诉他也无妨。

    事实上，我和雪儿从暗恋发展到今天一直让局里许多人迷惑不解，不知道老实巴交的我怎么会搭上聪明漂亮的雪儿？就连身边的几位好朋友也都不敢相信！

    在他哥三番五次地追问下，不得已，我只好带着几分自豪、几分炫耀，得意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风哥：你好！谢谢你的关心。

    这事提起来话长，还是从你家搬到我们隔壁说起吧。

    我和雪的初识，似乎有点一见钟情！第一次见到她就让我不禁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进而滋生出一种依依难舍的亲近感，渴望能和她一起共同开启新的人生。但由于当时她还在读高中，我既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知道她的现状，只能把这种单相思一直埋藏在心底。

    如果说我有点儿怕你妈妈的话，也是由此而起，我生怕你妈看破我的心思、打碎我的梦想……因为我认为老师的眼睛向来是十分厉害的，特别是对自己学生的心理活动一看就准。

    我对雪虽然产生了这种恋情，但总认为两人年龄都还小，不该因此影响工作和前途。可没想到这种念头一经产生，再想抹去是非常困难的，任何微小的联想都会激发更强烈地愿望！

    事实上自你回局以后，那段时间我是有事无事经常出入你家，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察觉？

    经过长期地观察了解和接触，更加深了我对雪的爱慕之情。每次只要一离开她，就像弄丢了心爱的宝贝似的魂牵梦萦望眼将穿；而每当她从技校回来，我总是兴高采烈、格外开心！同时也还夹杂着某些疑惑：担心她是否已经有了男朋友？担心她上学后会不会随着环境而改变？担心向她表明心迹会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和正常生活？何况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意思？还有两边父母的意见和家庭问题等等，令我不得不冷静思考有没有结合的可能性？因而始终没有勇气向她表白，唯恐因为自己的冲动和过失造成双方的苦恼！

    虽然我不知道雪能不能感受到我的爱意，但还是能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发觉她对我的接近并无反感，相反有可能还流露出一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信息，这无疑是个良好的开端！

    继而我又反复考虑了许久，按照自拟的择偶标准：温柔善良、宽容体贴、勤劳坚强身体好来衡量，我认为她的性格脾气与我十分投缘，人品在我心目中也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比拟的！如果她愿意，我绝不会有半秒钟的迟疑。

    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业，我没有把心思向她诉说，只盼望她能早点放假回来、只希望能多见上几面就知足了！有好多次，我都忍不住想写信给她，却总是鼓不起勇气，更不用说当面谈了。

    后来，也就是去年，家里看到局里的青年人一个个都谈了对象，就暗暗替我着急！给我做工作，要我也找一个谈谈，都被我一口拒绝了。我的理由一是还年轻，不能过早谈恋爱；二是要首先考虑政治上的进步，个人问题可以暂且放一放。不过说实话：我满脑子装的全都是雪，根本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再后来，由于情势紧迫我才不得不准备采取行动、并一直拖到雪回来。

    我想跟你说，又不好意思；我想对她讲，又张不开口，可又怕错失良机铸成大错……转念一想：女孩子总比男孩子谨慎胆小，况且她也不知道我在这边的情况，不知道我有没有女朋友？出于这种心理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和她谈一谈！如果她在外面没有意中人而不答应我的话，就只得请你出面了。

    好在事情既出乎我的意料又在预料之中，这是因为在你“看到我给她递纸条”的前几天，她的表现就让我很有预感！

    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在我们两家串门做客时雪的酒每次都是请我代的，因此我才敢鼓起勇气向她表白，而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她鲜明的态度是我有所预期的，而能那么快地答复却是我没料到的！于是在你找不到我的那几晚，我们开始踏上了爱恋的旅程……

    你说我和雪平时接触不多又很少在一起说话，对于我俩的相爱觉得不可思议！我亦这么认为，但这既是客观事实也就不足为奇，不是说“存在即合理”吗？

    我以为：只要人有心，并不在于频繁地接触，而在于用心观察和思考；高尚的爱情也并不一定要用过多的言语去表述，而真真的爱情又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因为爱在两个人心里！

    我和雪不但平时话不多，即使在一起也并无过多话，这是由我俩的性格决定的！但是我们总能互相体会彼此的心意和感情，息息相通，坚贞相爱。由此我感到我们的爱情是高尚的、纯洁的、真挚的，是任何阻力都不可动摇的！同时我也坚信：我们的爱情一定会有长久的、幸福的、美好的未来。

    跟雪儿哥哥说了这番话，心中顿觉轻松敞亮了许多！

    站在我的角度，他毕竟是家里的老大，或许还拥有重要的一票。即便不是如此，但说福不灵说祸灵啊！尤其是在这成败两茫茫的紧要关头，多一个支持者总比多一个反对派要好得多。

    再说，我既然把一切都坦诚告诉了他，相信他无论是替妹妹着想还是看在我的份上都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为难，或许还有可能加入我们的阵营。

    时间，在忙忙碌碌地书信往来和不明不白的企盼中一天天过去；精力与心思，也在林林总总的繁杂事务中纠缠牵扯……

    从十八号开始历时半个月的民兵集训即将告一段落，白天搞训练、晚上放电影、还要抽空考虑自己终身大事的日子确实让我有些应接不暇！好在正值青春年华，精力旺盛倒也不是很累，只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尤其是当雪儿哥哥与我们一起卷入这场旷而持久地恋情保卫战之后，我便把绝大部分时间跟心思都用在了说服雪儿和处理两家人的关系上。当然，最难办的还是不知该怎样才能让雪儿父母接受我俩“私定终身”的恋情？

    由于雪儿把实情告诉了家里，无论她父母会不会同意，作为她哥哥的好友和与雪儿的这层关系，总觉得有义务为她家做点什么，尤其是当他们兄妹都远离家庭无法照料时更应主动承担！又或许这还能成为我开启希望实现梦想的一个机会、一块跳板也说不定？

    可左思右想了好久，还是免不了有许多顾虑：以她母亲的秉性与脾气，弄不好非但达不到预期效果，还会适得其反！

    不过，为了获得雪儿父母的好感，也为了让相互之间不再疏远，最终我只能选择一个既没多大风险、又能略表心意、还能“刺探军情”的办法：每逢节假日或她家人闲暇之时便托人送去几张电影票。似乎只有这样才无愧于对雪儿的追求，才对得起远方深爱的恋人，才能为自己找回一点内心的安宁与平衡！

    而她母亲则似看穿了我的心思，采取既不令我难堪又不让我得逞的办法，再托人把票款转交于我。这使我很难理解、也很担忧，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在这种不远不近、不疏不亲的处理方式背后究竟预示着怎样的爱恋结局？

    床，是思念最好的地方。

    每次只要一躺在床上，我的手就会不由自主地伸到枕下摸出雪儿的玉照来亲吻一番，这已成为望梅止渴中我与雪儿“亲昵”的独特方式！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找回希冀的幸福，惦念祈盼的心也才会安稳踏实。可今天头还没落枕，便又想起了给她寄照片之事……

    原本我就不喜欢照相，加上脸皮薄不会照，除了登记像平常几乎不怎么照。要不是为了抓住自己的爱情，要不是为了满足雪儿的心愿，说什么我都不会涨红脖子低着头走进照相馆的！

    可这回是特殊又特殊的情形，况且已经答应了雪儿，只好挑了个没人的中午，左顾右盼硬着头皮去拍了两张。不知是照相师傅的手艺欠精还是自己的表情欠佳，居然一张都没照好！因而给雪儿寄照片的事也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了又拖，每当看到雪儿信中的肺腑之言，每当她提起照片之事，我的内心就尤感惭愧！总觉得对不起一片痴情的雪儿，总不能为这点儿小事辜负心爱的恋人吧？

    实在没辙，便特意买了盒胶卷想请宏宏帮忙照，哪晓得天公不作美，老下雨！只好就这么一直搁着……

    原指望这次能把信和照片一块给她寄去，看来又要食言了！只得不厌其烦地再作解释。

    好在雪儿很是通情达理，不但没怪我，反而一个劲儿的安慰：

    亲爱的云：手捧你的来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久久不愿放下，但让我失望的是又没看见你的照片，不过我能谅解你。

    你在信中说照片未寄心中过意不去，看到这里我十分难受也十分心疼，似乎看到了你那张焦急的脸，既然在这世上我俩是最知心的人，还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呢？不管怎样我都会谅解你的。

    亲爱的云，爸妈已经给我回了信，这是我俩最担心的！但无论如何这一关总得要过。他们说这是终身大事，要慎重考虑！

    不过，他们说只能当参谋，主要是我们自己。因此也提出了一些看法：他们说我年龄太小，考虑个人问题似乎早了一点。虽然是早了一点，但我觉得接触时间长点更能加深相互了解！像那些突击恋爱、突击结婚的有几对幸福的？

    再他们说两家均在局里，怕别人说闲话。我在回信中也讲了，像我们这种情况局里有的是，不止我们！

    看样子他们有顾虑，正如你说的“这是必然的”。

    对于子女的婚姻大事，父母虽有自己的想法，但总希望儿女生活幸福，我相信他们终究是会同意的。

    与此同时我也给哥哥去了封信，让他跟我们一道做家里的工作。

    我想，只要我们坚定信心、共同努力，爱情之花一定会结出丰硕之果，我俩也一定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会一帆风顺，都会有波折坎坷，但无论困难再多阻力再大，我都永远属于你，永远不离开你！你使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我一切都听你的，永远相信你。

    亲爱的，你每次给我爸妈送票，他们给钱你就收下。在我俩事情未公开之前他们一定不会有任何不同表现，他们知道要注意影响。

    今天宏宏到我们学校来了一趟，他的到来使我非常高兴，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看到他就让我更加想念你！我是多么想从他那里打听你的近况，可想到我俩的关系并未公开，只从侧面问了一下，也许他已经心中有数了。

    这么多天来，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和矛盾心态中的我非常渴望能早点收到雪儿的好消息，却又十分害怕坏消息过快地传来。

    当听到这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时，还是让我无法摆脱困扰，不敢掉以轻心！我不清楚这是雪儿父母的真实想法还是缓兵之计？更无从预料接下来要走的爱恋之路是否会更加曲折艰难？

    坦率地说：对于我俩之事，一开始我并没敢抱太大的奢望！虽然我是那么地喜欢雪儿、爱慕雪儿，如果不是感到她对我的中意和跟我一样痴情，顶多也就只能停留在暗恋阶段！

    一自与雪儿心照不宣互诉衷肠，从接触的点点滴滴到所写的封封书信，我基本确定自己在这位美女心中已经抢占了制高点，加上她又是那么地喜爱我、信赖我，若再加把劲时时感动她、处处开导她，给她出主意想办法巩固我俩的感情，如果没有超强火力恐怕很难有人能攻克我们的堡垒！现在这件事既已“通天”，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要想方设法达到目的。

    当然，鉴于雪儿家的答复，我亦不得不顾全大局、低调行事！

    近来天气总是不好，阴雨绵绵，电影也并非每天都放。

    吃过晚饭，小妹在厨房里帮着收拾碗筷，见爸妈都在，我便打算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跟父母谈谈。

    “爸、妈，雪来信说她们家已经回信了……”知道父母一直惦记，我便把雪儿信中的大意告诉了他们。

    “雪什么态度呢？”正伏在桌上准备写材料的父亲抬起头来。

    “她？暂时还没什么变故！她又给家里写了封信作解释，噢——当然也是做工作。”

    “你的看法呢？”

    “有点儿——担心。不过，她家说只能当参谋、主要是我们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真这么想？但从那几点具体的意见来看……感觉、不是太好。”

    “嗯，有可能是听雪突然说起这事儿，没什么思想准备，不好表态。”父亲帮我分析道：“你再跟雪商量下，帮她拿拿主意，看她家里下次回信的情况再研究吧！”

    “嗯。噢——对了爸，听说荆漳要县改市，也可能是县市分设，说要从漳河抽些人去，是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已有些日子了，但不知可信不可信？

    “我也听说了，说是要抽三……几十个吧，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怎么，你也想去呀？”

    “她爸妈不是说两家在一起不好吗？要是我们家能去，我和雪的事……”

    “这我知道！不过，现实情况摆在这儿，我是局里的主管会计，要走的话工作一时半会儿只怕没人接手。我不走你妈也不能走，兰儿也走不成。”看样子他们并不是没考虑：“至于你，你也晓得的：电影队人手少，局里放不放还很难说？起码暂时不会放。如果能先把你弟弟弄到荆漳，等以后有了机会再把家搬过去，可能性就要大些。”

    爸说的话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况且小弟之前一直借调在十里公社知青办，老在那边一个人待着总不是个事儿！

    “你也……想走，是吧？”一旁听了半天没吱声的母亲扭过头来看了看我，眼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诉说的眷意。

    看得出她的内心很不平静！虽然对我和父亲刚才的谈话只是在默默关注，但一涉及到我想离家就有些情不由己。

    的确，如果不是害怕雪儿家从中作梗，我也舍不得离开父母。

    我知道，父母一直十分看重和心疼我！或许因为我既是老大又比较懂事，在家里吃得苦也多一些的缘故，母亲对我似乎更偏爱一些，一听我有要离开的意思，随即陷入了落寞的心境……

    “我是……说——”我仿佛读懂了母亲的心思，嗫嗫地说：“假如、我们能去的话，她家就少了一条反对我和雪在一起的理由。”

    “不是妈不同意，是现在还没走到那一步，再说……”母亲欲说还休，眼光也从我身上移到了窗外。

    我能深切感受到她心中那份无法言喻的难过与无奈！

    “妈，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也不想引起她的感伤：“我……只是想问爸一些情况，要不——这事儿等以后再说吧！”

    “也好，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商量。”父亲看了看一脸失落的母亲，又瞅了瞅我。

    “嗯……”

    望着还呆在原地心事重重的母亲，我一下想起那年打算去当兵的情形，不由得心头一颤：记得刚从牧场回电影队不久，我们一伙七个适龄青年先期体检合格，准备应征入伍。由于那年征的全是汽车兵又分在青藏线上，很让我为之心动！当我兴冲冲地跑回家报喜，母亲口里没说什么、脸上露出来的就是这种复杂表情。

    后来据说因为只有六个指标，又或是……反正没去成！但母亲看我时那纠结无助的神情却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

    试图曲线拯救恋情的想法暂时搁了浅，雪儿家参谋出的看法又实实在在挡在了面前！一方面我不得不认真对待眼前的局势，抓牢雪儿稳固关系；另一方面因为不可能直接与她父母对话，势必还要通过雪儿跟家里慢慢周旋……而我面临的处境和尴尬，就是不知该怎样处理与她父母早不见面晚见面的关系？

    由于我并不是那种既善言辞又能哄人开心的男孩，特别是不会迎合别人心理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加上初次触及这么难以应付的事，就算见了雪儿我都还不敢大胆正视，更何况要在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礁密布的情形下面对她父母呢？

    在这种既不能进、又不愿退、还没法回避的窘况下，既然无法跟雪儿当面交流磋商，就只能借助书信沟通、顺其自然发展，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了：

    亲爱的雪：从你转述的家里意见来看，虽没得到满意的答复，但至少没有明确反对。这固然使我有些忧心郁闷，但毕竟不算最坏的结果。诚如你所说：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透过我俩的封封书信，我看到了你纯洁的心灵、高尚的情操；回味过往彼此的承诺，我感受到了我俩之间日益深厚的真挚情谊和爱情的温暖！感谢你在我最担惊受怕的时刻给了我安慰鼓励，感谢你让我对未来的幸福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当然，我也非常理解你的心情！生活的道路总是不平坦的，更不可能一帆风顺，何况还是人生路上的关键时刻呢？做父母的必然会深思熟虑、万分谨慎，而我们则不应有丝毫的犹豫彷徨，因为任何微小的动摇都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和终身悔恨！

    对你信中提到的父母看法，我只能在此谈点粗浅的见解：

    一、对于终身大事来说，考虑清楚是很有必要的，这也是我俩常在一起讨论的问题和一致态度！我仔细思前想后，觉得在处理我俩的关系上我们并无半点轻浮与不慎重的地方。

    二、有关年龄太小，考虑这个问题似乎早了一点的意见，我认为你的见解是十分正确的。同时我还觉得，这个意见若是提在你我爱恋之前倒也合适，现在我俩都已经相爱这么长时间了，再说不考虑似乎不太现实也不可能。如果二老是担心我影响你目前的学习和毕业分配，这个问题我早已同你商量过也表明了态度：我绝不会违背你的意愿，一切都会从未来共同生活的出发点来考虑！再说你的工作分配多多少少还有点灵活的余地，时间还长，办法总会有的。

    三、关于两家均在局里的意见我是这样看的：这是个客观事实，可谁能断定自己一辈子都在同一地方工作呢？两家相距虽然近了点，或许在某些情况下是有它不太方便的一面，但这绝不是主要矛盾，实际上也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你说呢？何况像这种情况现在多得很，我并不认为它会对我们的爱情、家庭和将来的幸福产生多大影响。

    其实，以上三点意见的形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足以威胁到我与雪儿现存的关系！我之所以故意不肯深究、也不愿把话挑明说透，主要还是害怕丧失彼此的信心、动摇我们初恋的根基，尤其是不能让初涉爱河的雪儿有半点的疑惑和盲从，否则……

    如今她家里的态度已基本明晰，我也就用不着再像以前那样犹抱琵琶半遮面了，除了把她哥哥来信的大意告诉她，更多的是考虑如何化解明面背后潜藏的风险：

    亲爱的，自从告诉你哥我俩的关系，他也给家里写了封信，但目前尚未收到回复。他跟我说，我俩的事家里只是一种外因，如何正确处理好主要靠我们自己。他真正担心的是你的分配问题，怕我俩相隔较远影响以后的生活。不过，我倒认为他是在真心诚意关心我们，也是从长计议、十分慎重的！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还是应该在防患于未然的前提下走一步看一步，耐心与家人商榷，尽量解决好、处理好，避免矛盾冲突，力争少走弯路。

    雪儿是个心地善良而又富有同情心的女孩，亦是一个天真无邪且无心计的姑娘。我虽没想让她为爱承受太大的压力，但还是特意选择了这个茫然失措、十分敏感、至关重要的时刻，把自己的照片和给她哥哥的回信一起寄给了她，并有意写出落寞困惑的心境：

    风哥：谈到我和雪的事，你劝我把问题看得深刻些是很有必要的。有时我也在想：把问题多往坏处想或许真有好处，可我有点不敢！我唯一默默祈祷祝愿的就是相信自己、相信雪。

    假如真出现你所预料的那种状况我该怎么办？天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父亲也曾跟我谈过此事，他最担心的是我们出现“徐·冯”那样的结局，两个孩子坚决相爱，而女方父母不同意，结果造成双方家里不和。我虽也有担心，但我想应该还不至于此，也祈愿不会像他们那样。我现在只想尽量做好家人的思想工作，避免事情朝那个方向发展。当然，为了雪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有些话我没法和雪说，也不能跟她讲，我怕因为自己的烦恼再给她增添新的负担、影响她愉快地生活。不过我也能体会到她现在的心境，她的日子并不比我好过！

    她说还有个把月就要毕业，我真担心：假如那种难堪的局面无可避免地出现，这对我俩该是多大的打击呀，特别是雪！所以现在我是既想立刻见到她、又怕她回来受苦。

    也许，你已从信中看出我充满矛盾的心情心态了吧！

    是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想得太多、太深、太远的缘故，可不想能行吗？如果事情发展万一不像我们所期待的那样我也不强求，只好就此止步！这是因为：一、我不愿让雪搅在这场风波中为我吃亏受苦；二、我决不辜负雪的心意，决不做任何违背她意愿的事；三、雪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不能耽误和毁了她的青春，为了她，我宁愿一个人承受任何不堪忍受的痛苦！

    好在我俩的事情并未公开，不会对雪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你也不要以为这是我动摇的开始，但凡雪儿不松口，但凡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都绝不轻言放弃！

    我也曾想：既然爱情只能给人带来苦恼与伤心、而不能给人以温暖进步的力量，我又何必如此留恋呢？

    不知道雪儿看了这些话会如何理解，又怎样看待我“为爱痴狂”的“男人胸襟”？但我想她应该还是能够读懂我的心！

    也许，以这种婉转倾诉的方式跟她倒倒心里的苦水，让她坚定信念不忘初心，比起直来直去的“说教”效果要好许多。

    由于雪儿信中对家里的意见陈述得比较简洁，委实让我有点放心不下，更何况这里面的变数和不确定性也太多！因此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亲眼看一下她父母的回信，或将有助于我们制定切合实际的措施和办法。

    当然，我这样做并非完全是为自己，也绝没有什么坏心眼，更不会唆使雪儿做不利于爱情发展和两家安定和谐的蠢事。

    我所谋划与付诸实施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争取主动避免消极等待，按照“从坏处着想，从好处着手”的操作思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罢了。同时也是为了尽量把问题想到，把困难估透，把一切可能动摇她意志的念头和情绪消灭在萌芽状态：

    亲爱的，我还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能否让我看看家里的信再退还给你呢？从内心来讲我只是很想全面了解一下面临的现状，看看信中的语气措词，仔细分析和缜密思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担忧。同时也便于我们有针对性地做好家人的思想工作，并没有半点其他意思。如有不便，绝不怪你！

    这大概是个并不合适而又不该说出来的请求！可我还是忍不住在情意绵绵的意境中向雪儿提了出来。

    当我在毫无底气之时把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张登记照连同两封信一起寄走后，立刻感到自己做了件非常荒唐愚蠢的事情！虽然当时只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都不必隐瞒，应该互相信任共克时艰才对，但实际上很容易造成对方的误解和为难。所以，雪儿回绝的理由无论是真是假，都在情理之中：

    亲爱的云：久盼中收到你的来信，收到了我期盼已久的照片。

    手捧照片我看了又看，仿佛又回到了心上人身边，和你紧紧倚靠在一起畅想心愿、共叙衷肠。

    分别一个多月来，我真是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绵绵幻情中，特别是夜深人静，思念的感觉就更加不能克制，正如你说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你就浑身都是劲！

    每当收到心上人的来信，都会使我对未来幸福充满向往；每当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我总要想：如果是亲爱的会怎样处理呢？的确，你是我智慧的源泉、生活的希望。

    给哥哥的回信我已看了，没什么要补充的，你说的也就是我想说的。但从你的信中看，我感到你近来心情不太好，原因是我家里没有理想的答复。你的心里不愉快，让我也深感不安！安心愉快地生活吧亲爱的，正如哥哥所说，家庭只是外因，主要靠我们自己。我在给家里和哥哥的信中已经讲明：小云对我已铁了心，我也同样，在这世上除了他永远不再找第二个人，任何人也阻拦不了我们的爱情。

    亲爱的，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总希望我俩的事情能早点定局、我们的愿望能早日实现。我的心情跟你一样，也在期盼美好的未来，我坚信：通过我俩的共同努力一定会取得成功！无论困难再多、风浪再大都动摇不了我对你的一颗真心，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亲爱的，你要我把家里的信寄给你，我原是打算给你的，但不慎在洗衣服时洗烂了，为此心中十分不安，感到很对不起！但信中确实是像我上次跟你说的那样，难道我会骗我最知心的人吗？望亲爱的一定要愉快生活！你生活得快乐、你的雪才会快乐。

    我的心誓死和你在一起！

    无论体贴也好、表决心也罢，难得雪儿一番真情实意！

    就算她父母在那封信里真说了什么不利于我俩感情的话，她不肯告诉我也是不愿再增加我的思想负担，我还能说什么呢？

    亲爱的雪，你句句知心的话语都让我感到幸福无比，每张传情的信纸都铺满了深情厚意！在我苦恼的时候，是你给了我欢乐；在我忧伤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安慰，有你这颗滚烫炽热的爱心，我的情感就有了寄托，我的人生就有了依靠。

    亲爱的，你越是如此体贴，我就越觉得对不起你！是我的情绪给你增添了负担和压力，影响了你愉快地生活。和你分开这一个多月，我总觉得身边缺少了一位知心伴侣，有好多话都无人可讲、无人倾听！离开了你，心中的痛苦向谁说？除了你，又有谁能理解我？

    每当感到孤独寂寞之时，我就会带着心爱人的照片去我俩曾经携手并肩走过的地方，回忆幸福的往事，消除内心的烦恼！

    思念和渴望，使我每晚都要把你的照片拿出来看上无数遍、亲吻无数次，久久不舍得放下。我常常手捧你的照片，幻想着你的到来，憧憬幸福的生活，进入甜美的梦乡……

    说到我现在的心情，自从你上次来信后，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愉快的，尽管也有不太好的时候，但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一想到你就觉得又充满了希望和力量，所有的顾虑和担心也都是多余的，没什么了不起。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未来也是美好的！

    亲爱的说可能在五月二十五日左右毕业，我想离分配的时间也就不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做家里的工作，但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视情况说话，不要把事情弄僵，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家里毕竟是家里，我们终归是我们！懂吗？同时也要慎重考虑自己的分配问题，拿出一个比较理想而又切合实际的意见告诉我。我也会综合考量，但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所以你要有主见，不能完全听从于我。

    就目前的情形看，我们一定要及时沟通、彼此商量，尽量争取主动。若是时间拖得太久，有些事情就不大好办了！你说呢？

    上次给你去信后，我也一直在后悔：不该向你提那个不该提的要求，以致使你心中十分不安！其实本无必要，我俩都不是外人，遇事亦能相互体谅，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呢？如果说有什么对不起的话倒是我对不起你！当时只想把情况了解的透彻一些，把问题考虑得周到一点，并不曾对亲爱人有任何的不信任，望不必多虑。

    有关你哥的个人问题他还没有详细跟我说，只说是“想考虑”，但“不到火候不揭锅，到时候一定告诉我”，因此我也没好多问。若有什么新消息，我定会及时告诉你！

    你们近来比较松，希望你不要放松学习，知识掌握的多一些总比少一点要好。至于我这边也请你放心，我会正确对待和妥善处理有关问题的！既然我把这颗心全都交给了你，就一定信得过你，一定不会辜负你，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亲爱的雪，安心学习愉快地生活吧！愿这神圣爱情的使者——小小的书信能把我们两颗纯洁火热的心紧紧连在一起，永不分离。

    算算雪儿离家已一月有余，虽然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络，但还是免不了时常牵挂！特别是她家对我俩相爱的态度暧昧不清，还有雪儿毕业分配的事也没定下来，这些问题直接影响着我们爱恋关系的确立和感情发展，更使我多了几分担忧与念想……

    还没等雪儿回信，父亲便告诉我说要到省会计学会开几天会，正好可以去看看她。也就在前两天，宏宏又去了武汉，而我却只能抱怨自己总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还是那样一个云稀星朗的夜晚，还是那轮皓皓明月的指引，还是像当初送雪儿上学时那般心境，只是身边缺少了心爱的恋人……

    宏宏背着步话机，我帮他拎着行包，一路东扯西拉地边走边聊。许是触景生情，许是情感所至，想起上次恋恋不舍地送别雪儿，思念之情也油然而生！

    “这次去能待几天啦？”我心里惦记着雪儿，想打探一下宏宏此去的行程。

    “往返……大概不超过四天吧！最多……科里还有好多事等我回来处理呢。”

    “那……你路不路过她们学校？”

    “她？哪个她？”宏宏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却故意装佯。

    “噢，我是说……雪——她们学校！”我一本正经地说。

    “你、是不是有事啊？”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随便问问。”我拖长语调仿佛很不在意，心中却禁不住翻涌起一股淡淡地惆怅。

    “别瞒我啦！”宏宏凑过来小声调笑道：“拐弯抹角的是不是想要我帮你去看她呀？”

    “嘿嘿……”我讪笑着说：“算是吧！不过，你要是真能去的话我就好好感谢你。喂——请你喝酒怎么样？”

    “哈哈……原形毕露了吧！”宏宏一副经验老到的模样：“哎说真的，你是不是已经和她……”宏宏伸出左手，把拇指和食指拢成一个圈，然后伸出右手的中指比划着。

    “去去！少来吧你，”我明白宏宏的意思，他是问我有没有跟雪儿……那个？其实我的为人他最清楚了，以我的性格绝不可能现在就做出越轨的事来！不过，我倒是真想把实情跟他和盘托出，但一想到未卜的前景又十分犹豫，于是半真半假地说：“你当我……不想啊？可哪有那么简单咯！”

    “遇到麻烦啦？”见我言语吞吐，敏感的宏宏听出了弦外之音，遂感到另有隐情。

    “还是……等以后再告诉你吧！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想了想，冲他落寞地一笑。

    “恩？”宏宏似懂非懂，像看外星人般不解地望着我……

    “我是说……唉！”我深深叹了口气，低下头使劲一脚踢飞路面的石子：“难啦——”

    宏宏虽是我的好哥们儿，可这事一时半会儿很难跟他讲明白，况且也还没到火候，弄不好传出去就更没法收场了。不过，若是能让他替我去看看雪儿，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这次去——时间真有那么紧吗？”走了一截，我不甘心地又问。

    “紧是紧了点，但要看设备修理的情况。还有啊，我得抽空上街转转买点元器件。”宏宏对无线电之类的非常感兴趣，专门负责局里的电台和通讯设备的使用维护。

    一向爽快的宏宏见我没吱声，怕我心里不舒坦，连忙接着说：“怎么，失望啦？要是能去的话我一定去，还要代你向她问好呢！”

    “哼！这还差不多，”我真的好想他能专门跑一趟，便许诺道：“等你回来我给你接风。”

    “还接雨咯！不过……当着雪的面我是不敢讲的，顶多只能帮你去看看。”见我如是说，宏宏不由得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想不到平时大大咧咧的他，竟然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那也行啊！不管怎样，回来我照样请。”

    期盼而又无奈的我别无所求，只愿宏宏此去能带回一点雪儿的好消息。可现在人都走了两天了，也不知道去过没有？

    好在爸爸马上也要去武汉，如果能找到雪儿的话既可以替我看望一下、又可以亲自跟她谈谈，了解了解她的真实想法，还可以帮她鼓鼓劲！这对于处理好我俩的事情以及她家的关系应该是有好处的。但由于走得比较匆忙，我还来不及细想该为她准备点什么，只好又加班加点地写了封信让父亲捎去，告诉她一些这边的近况：

    亲爱的雪：十分想念！

    这次爸爸到汉口开会我很高兴！我让他抽点时间特地来看看你，以此寄托我对心上人的无限思念之情。遗憾的是我没有机会去看你，只能在此表示亲切地问候：愿你身体好、学习好、生活愉快。

    前不久你哥哥在给我的来信中谈了一些涉及你我的事，并对我们今后会不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提出了一些设想。

    他说应该把问题看得严重点，要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这样才能有一个更好、更完善的办法。他提出了三点假设：“一、假如我家里父母不同意，你们打算怎么办？二、假如他们不但不同意还不准你们来往怎么办？三、说的更严重一点，由于你们之间的关系影响了大人们的关系又怎么办？”这些问题他问我考虑过没有？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同样考问过你？也许值得我们深思、很有考虑的必要吧！

    我不晓得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想得那么深、那么远、那么复杂？但我总觉得他是诚心诚意为了我们好。

    过去，我的确还未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不是不想，而是不愿去想，也可能是由于我太执着、太信任你的缘故吧！

    我是个非常直率坦诚的人，对你说过的话总是深信不疑，坚信你并不是那种轻易动摇思想行为的轻佻之人，所以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其他念头。

    现在你哥哥既然谈到这些，我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又或是因为他的直觉和预感更敏锐吧，促使我也不得不仔细考虑！

    对于他的坦言，我很感激，出于对最亲密、最可信赖朋友的深厚友谊，我向他倾吐了一直被压抑的感情和想法，并且做了最坏打算（也许他会认为我的想法不对或不妥、甚至是错误的言论吧）。出于种种考虑和时间关系我不打算在此重复，更不愿把痛苦和忧虑叠加在亲爱人心上，给你再增添任何微小的思想负担。

    总之，我祈盼不要出现那种不如人意、不堪设想的局面，从而能让我们的爱情地久天长……

    刚刚送走父亲，就接到了雪儿来信，这对成天心神不宁的我来说可谓是唯一的情感寄托和精神支撑！所以还来不及思前虑后就匆忙拜读起来：

    亲爱的云：你好！手捧你的来信，读着贴心的话语，让我感到无比激动，止不住流下了幸福的热泪。心爱的人啊，离别这一个多月我哪一天不把你思念，常常做梦都和你在一起……这样的相思有谁能帮我解？只有你——我心上的云！

    亲爱的封封来信我都不知要看多少遍，照片也不知要看多少回，只有这样才能替我解一解相思的愁苦，让生活重新充满快乐。

    你的每封来信，都能让我从中看到那颗纯洁、忠诚、火热的心，都能感受到爱情的温暖和甜蜜，都能让我对未来的幸福充满向往，我只盼望时间能快快过，让我们早日重逢、永远在一起！

    我目前的心情和你一样，既愉快、又担忧……

    家里自从我写了第二封信后就一直未回，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太忙的原因？在第二封信中我把态度说的较坚决，无论他们同不同意，我这颗心都已经交给了你，永远属于你。

    我原是不准备把这担忧的心情告诉你的，我真不愿再给你增加任何的不安，因为我知道你比我更焦虑、更着急！可不说给你听又能说给谁听呢？世上的知心人只有你，我也只能向亲爱的倾诉。

    在学校我是不会有半点不安情绪的，尽管同学们对我有种种猜测，但谁也猜不到我的内心深处早已有了一个最深爱的云。

    亲爱的说的对，家里毕竟是家里，我们终归是我们，我俩都应该减少那种不安和担忧的心情，我们一定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关于我的分配问题，我也想了很多！哥哥来信讲他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我们今后两地分离怎么办？

    我的大致想法是这样：我们这次的分配，大约是WH市的留武汉，哪个地区来的回哪里。我原来就想分沙市，家里意见也一样，我一点都不留恋武汉。但又听说这次沙市要的人数很少，要分襄樊、随县，七说不一。局里的孙工在武汉，他和我们厂一位厂长很熟，我想请他帮忙争取先分到沙市，以后再说。你的意见呢？

    看了雪儿的信，不知是喜是忧？

    雪儿的态度令人鼓舞，可她家里迟迟不表态究竟意味着什么？会不会真的发生意外或像她哥哥估计的那样？何况还有她面临的毕业分配问题也十分棘手……我虽不便说什么，但这毕竟是雪儿的事，是“家事”，关系到自己将来的生活能否幸福？因此本就悬着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虽然让爸爸带给雪儿的那封信才刚刚落笔，但总觉得还有好多好多话憋在心里没说：

    亲爱的雪：我一遍又一遍读着你的来信，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为拥有你这样一位忠诚的朋友、未来的伴侣而感到无比幸福和喜悦，也为这并不明朗的爱恋前景而担忧……

    在这情人分离度日如年的日子里，谁的心情都一样迫切，谁都不愿放弃梦想和追求，只有真诚相爱，才能驱散彼此心中的愁云；只有心心相印，才能赋予我们进取的勇气！未来是美好的，但美好愿望的达成必定是我们辛勤付出的结果，而冲破旧的习惯势力和精神囚笼的束缚，又是我们面临的一次严峻考验。

    谁能说自己在生活的道路上不会受到挫折？谁又能说自己人生的道路会是笔直平坦的呢？理想的爱情虽然令人憧憬，幸福的生活虽然让人渴望，然而梦想的实现却总是与不懈地奋斗连在一起。让我们心贴心、手挽手，向着灿烂的明天共同努力吧，我俩的心愿一定要实现！我俩的心愿一定能实现！

    今天我爸爸到汉口去，我让他给你带了封信。你说要去孙工那里，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但我要他一定去看你、把信转交于你。

    亲爱的，我没有机会来你身边，只好这么办了，要是我俩现在就能心随所愿地在一块儿该有多好啊！

    有关上封信中谈及的问题我不再赘述。

    实话说，对你家里我并没敢抱太大指望，只能信赖你、依靠你，只能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我反复考虑了很长时间，已经下定决心作了最坏的打算，就让现实来为我们裁判吧！

    你的毕业分配问题我也考虑过，最好由你自己选择，我相信你一定会为我们的未来着想。既然你的想法和家里意见都倾向于分沙市的话（我也同意）那就尽量争取吧！我绝不会违背心上人的意愿。

    亲爱的，度过了这一关，以后的事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以现实情况和我的判断来推测，我与雪儿相爱的前景并不乐观！然而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回避不是办法也没可能。

    考虑到面临的境况和雪儿的感受，为了不让她太为难、太纠结，我穷尽心智冥思苦索，却找不到一个既不伤害雪儿又能保住爱情的方法！只能抱着侥幸心理拼命说服自己：假如真有万不得已那一天，一定不能退缩、不要放弃，不能让雪儿为我遭受太大的委屈！实在不行只好先退一步躲避锋芒，看以后能不能伺机东山再起……

    不过，从雪儿信中依然是一往情深爱意绵绵的情形来看，这件事暂且或许不会有太大问题，至少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含糊其辞，这使我除了一份感动多少还存点信心，然而说实话：心里确实没底……这并不是我不相信雪儿，实在是因为她母亲恐怕真的很难对付！

    恋爱就像剥洋葱，总有一层会让你流泪。

    随着雪儿母亲从武汉返程消息的意外传来，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把我笼罩在无法驱散的阴霾里……

    果然，雪儿的回信也犹似天书从天而降、接踵而至，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让心存侥幸、从未这么恐慌过的我如坠冰窖，从头顶一直凉到心窝、凉到了脚尖：

    亲爱的云：

    两封信均已收到。看着亲爱的来信，读着句句衷言，想到我目前的处境，止不住泪流满面……

    也许，亲爱的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爸爸18号到学校来，可未能见面。信是同学转交于我的，那天我陪我妈去汉口了。

    我妈这次一是出差，二是为我。他们非常着急，家里十分反对我这早就谈个人问题！说我工作未稳定，以后两人不在一起生活是十分痛苦的。他们说好不容易出了漳河，以后如果再调回漳河他们是坚决不同意的！他们说：小云确实是个老实忠厚的孩子，但你们要为今后的生活着想，不能只顾眼前。他们对你是很喜欢的，但他们说：我们就你一个女儿，怎能不多想呢？

    我确实理解他们的心情，父母养育我二十年，他们的恩情我永不能忘；对于他们的意见我也应作全面考虑。

    我妈知道此事后吃不香、睡不安，大人的心情是好的，可我该怎么办？我确实十分爱你！

    哥哥的三个设想是有可能变成现实的，你究竟做了怎样的最坏打算呢？也许这次放假回家，家里人会不许我和你接触，我想事情要么能成功，要就只有和家里断绝关系！但这样我是不愿意的。

    他们就我一个独生姑娘，我绝不能伤他们的心；还有一种我真不敢说，那就是我俩只有分离！

    写到此处我已是泪流满面手发抖，亲爱的一定不会饶恕我吧？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何尝不想和你相亲相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现实太残酷太无情了！

    也许，今后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伴侣……

    亲爱的云，看到此处你也许要恨我，恨我言而无信不守承诺，但我实在没办法。我现在是心如刀绞、痛苦万分！假如真的要和你分开，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我真不敢想也不愿想。在这世上除了你，我从没有爱过第二个人。

    亲爱的看了此信千万不要过多去想，要保重身体也不要影响工作，要积极上进，我一定等待你的回信，也许会有办法的。

    我本不愿给亲爱的增加更多精神负担和压力，可这是我俩的事不告诉你又怎么办呢？家里阻力十分大，你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或是减少阻力的方法吗？？？

    近来我们很忙，和工人一样加班，每天要上十六小时的班，本应及时给亲爱的回信，但由于时间太紧一直拖到今天。我想亲爱的云会原谅你亲爱的雪的，对吗？

    好了，已是转钟一点了，下次再谈，望及时复信。

    祝亲爱的愉快！

    你亲爱的雪

    80年4月19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