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中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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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章

    申时末,清荇稍作打扮,同张渚一道出发前往兰家赴宴。

    兰家在府衙东边,离热闹喧嚷的南市稍远,虽然看不见全貌,但能猜出宅子不小。

    兰庭携夫人谭氏在大门口迎接张渚夫妇,此时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到了,一群人在大门口就寒暄起来。

    张渚站在车边,看清荇站稳了才拱手向兰庭夫妇行礼。

    清荇也跟着蹲身行礼。

    兰夫人二十六七岁,三分端庄,七分风情,十分美貌。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张渚两眼,眼里闪过一丝极为克制的惊艳之色。

    不等旁人分辨,她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张渚身旁的清荇身上。

    清荇本就是中人之姿,站在这男俊女美的几个人面前一时间是有些不打眼,但谭氏自然不会对初次登门的客人失礼。

    她上前两步扶住清荇的胳膊:“好个我见犹怜的柔婉佳人,叫人一见了就喜欢,听说张夫人是上京城的名门之女,这通身的气派,果然不一般。”

    清荇抿唇微笑,没有多话,只是沉默着任人打量。

    主角到了,一群人没有在门口多待,兰庭夫妇将客人迎进了大门内。

    进门之后男宾女宾各走一边,谭氏一边领着清荇往花园里走,一边热情地跟她搭着话,等到了摆席的地方,谭氏已经对清荇口称妹妹了。

    上京城的淑女们大多矜持而慎言,很少有谭氏这般第一次见面就热情似火,话密如此的,不过谭氏生得貌美,音色动听,这样的热情并不会使人厌恶,甚至会有些盛情难却,让人不知不觉就跟着她的步调行进了。

    宴席就摆在花园里一座二层小楼中,女眷们自一条单独的通道上了垂挂着纱帘的二楼。

    一楼自然是男宾,不过隔了一道纱帘,男女宾之间看起来就有些影影绰绰,加上来的人都是有点身份的,自然守着礼节,好似个个都是君子节妇,概不互相议论攀交。

    此时宴还未开席,谭氏贴心地给清荇引见来赴宴的夫人太太们,来的客人中除了宣抚司副使的夫人身份比较高些,其他的几乎都是与张渚平级甚至低级的官员家眷,因此在互相寒暄的过程中,清荇基本没受到什么刁难,也没看到什么难看的脸色。

    当谭氏介绍到卫千总陈大业的夫人毛氏的时候,清荇的眼神凝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早上遇到的那位叫陈天宝的小友,应该就是这位夫人的孩子罢。

    毛氏知道张渚分到的宅子就在自己家隔壁,这位通判夫人初来乍到,自然是嫁夫随夫,也住在那旁边的院子里了,因此,两家现在不但是同僚,还是邻居了。

    毛氏三十五六岁,比起其他颜色娇美,皮肤细腻的夫人,毛氏看起来要黑壮些,看形容倒有几分市井商人妇的气质。

    不过她似乎不是很在乎自己跟这些夫人的差异,见清荇笑了,也回了一个明朗的笑,看起来是个大气爽利的人。

    打过一圈招呼,十来位夫人分了四桌坐下,兰家的侍婢开始端酒上菜了。

    酒菜上齐,兰庭举起了酒杯,说了几句祝酒词,表示了对张渚的欢迎,楼下男宾有二三十人之多,一时间此起彼伏地向张渚跟东道兰庭敬起酒来。

    楼前是一处挑高的石台,在酒宴开席后,十多名怀抱乐器的伶人登上了石台开始演奏。

    不一会,一名身穿黑金二色抹胸短裙的舞姬跃到台上。

    伴随着悦耳动感的乐声,那舞姬款摆着身躯扭动起来,呼之欲出的饱满胸脯如玉山高耸,偏偏腰肢又不盈一握,大半露在外头的美腿上缠着圈圈红线,在脚踝处以铃铛做结,随着舞动响起一串串清脆的铃声,那舞姬画着长长眼线的明眸闪动着魅惑迷离的光,叫一众宾客看得差点忘了手中的酒杯。

    别说楼下的男人,便是楼上的夫人中也不乏看直了眼的。

    楼阁上垂下的纱帘并不能阻隔太多视线,自上而下地看就更加清晰,因此清荇自然是将这一道美妙风景尽收眼底。

    她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谭氏却笑嗔道:“当谁不会扭这两下似的,看这些人没出息的样子,回头咱们娘们儿自己攒个局,专请云州最俊的那些个名角儿来让咱们也乐呵乐呵。”

    身为“没出息”一员的清荇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发表了颇有些叛逆意味宣言的谭氏。

    谭氏见清荇看过来,冲她举起了酒杯:“妹妹可别被姐姐吓到了,不过在咱们云州,男人女人泼辣豪爽的都多,最是个快意人生的好地方,妹妹住久些就知道这里的好处了,来,咱们干一杯。”

    见谭氏果然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荇只好双手托着杯子慢慢将一杯醇酒吃尽了。

    谭氏见她秀气地微蹙着眉,不由笑出了声:“妹妹到底年纪轻,看这一杯酒就上脸了。”

    “惭愧,小妹不敢多承美意了。”清荇对于烈酒向来敬谢不敏,打出生以来也就喝合卺酒那一次干了一杯扎实的,还很快就酒意上头困了,现在在别人家赴宴,更不敢多喝,因此连忙告饶。

    “现在刚开席,妹妹面前一直不动也不像样,既然妹妹吃不得这陈年花雕,那就喝米酒罢,好歹应应景。”谭氏说着就让侍婢单为清荇上了一壶米酒。

    那副使夫人崔氏见状,打趣了一句:“到底是年纪小占便宜,看给谭妹妹心疼的,不是你灌咱们几个老黄酒的时候了?”

    谭氏勾唇一笑:“可不是么,这里就数葛妹妹年纪小,我不疼她疼谁?崔姐姐使把劲儿都能做人家的娘了,也好意思喝这碗醋不成?”

    宣抚司副使职级是正五品,比兰庭这个同知要高一级,但是谭氏居然敢这样开崔氏的玩笑,显然二人不是十分亲密相熟就是因为谭氏背景深厚了。

    清荇看崔氏听了这话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便猜也许两个原因都有。

    崔氏虽然面皮看着跟谭氏年纪相仿,但确实三十出头了,若嫁人早些,倒真有可能生出一个十七岁的女儿来。

    兰家的米酒香甜清润,十分顺口,清荇再拿杯子喝的时候动作就流畅多了。

    夫人们都是兰家的侍婢在侑酒劝食,秋叶跟荻花便不好十分往自家主母跟前凑,以免使兰夫人多心。

    眼见清荇左一杯又一杯地将那甜津津的浓白酒浆子吃下肚去,对自家姑娘酒量深有了解的秋叶不由有些焦急,荻花何等机敏,自然看出了秋叶的着急。

    石台上的曲目换了一出又一出,估摸着亥时都快过了,楼下却依然笑声不断,碰杯划拳的声音也不绝于耳,显然都还没有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