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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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我心自在

    端午一过,酷暑随之而来。

    对比自己冬暖夏凉的院子,安南城的大牢确实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

    陈妙虽然只是个大夫,表面上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到底也没吃过多少苦。

    再加上这两年他的日子越来越顺,捧着他的人多了,这苦更是边都尝不到。

    如今被关在大牢里,身下是被蚊虫叮咬出来的毒包,脚边徘徊着毫不惧人,硕大无比的老鼠。

    还有各种苟延残存的呻'吟声萦绕耳边。

    这样的日子,是半天都不愿意继续。

    随着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监狱里开始发出一阵阵纷杂的叫声。

    “大人,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大人,今天吃什么菜啊?我都要饿死了。”

    “大人,能不能帮我送封信给我娘子,告诉她等我回去。”

    ……

    前来送饭的衙差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只用那巨大的汤勺狠狠地敲了敲牢房的铁门,发出一阵阵蹦蹦的响声。

    “还吃不吃饭?吃饭的就把碗端上来,少废话。”

    果然成功制止了众人的聒噪,乖乖地把碗端到牢房门前。

    陈妙的牢房在最间,每回分到他这里,都不剩什么好东西,有时候连米粒都没了,只剩下一些粥水。

    所幸陈妙是个有准备的人,早早用身上匿藏的银票收买了衙差,所以生活也算得到了改善。

    虽然不能说锦衣玉食,起码不会挨饿就是了。

    但是算算时间,那边的人怎么也该接收到自己的信息才对,为何这么久都没人来营救自己,实在是纳闷得很。

    陈妙咬咬牙,摸上了自己藏在里衣内袋的一枚金叶子,这是保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

    但是如果再在此地耗下去,自己就连小命都没了,此时就是万不得已。

    送饭的衙差很快走到最后的牢房,用铁勺敲了敲牢门,冷漠地说:“吃不吃?”

    这声音和平日里送饭的李虎声音不同,陈妙抬言看去,只见一个高瘦的男子站在牢门前,嘴上不耐烦地催促道:“到底吃不吃?”

    但是那眼睛却如同猎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并不像平日里见到的衙差那般淡漠。

    陈妙有点疑惑,口中讨好地说道:“吃的吃的,我脚痛,官爷等一等。”

    衙差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难得耐心地站在原地,并不多言。

    陈妙心中狂喜,这难道就是来救自己的?总算他们还有点良心。

    待陈妙靠近,衙差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用身形挡住周围的视线,塞进陈妙的手中。

    再从那木桶中勺了一勺的粥水装到碗中,口中骂着:“磨磨蹭蹭的,怎么不饿死你算了。”

    然后提着空桶离开了。

    牢房中只有各人吸粥的声音,只有陈妙搂着那纸包,缩到角落里激动不已。

    打开包装,里面有一只烤鸡,虽然已经冷了,但是对比那索然无味的粥水,还是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响个不停。

    尽管如此,陈妙却没有急着去吃那烤鸡。

    而是细细地摸索了烤鸡的肚子一番,果然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两日”。

    陈妙松了口气,这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但是他依旧没有放下心来,而是扯下一块鸡肉,丢到了那老鼠旁边,盯着它吞了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那老鼠依旧活蹦乱跳,甚至还蹭到陈妙脚边,一副讨食的模样。

    陈妙才露出了笑容,扯下鸡腿逗那老鼠:“小东西,还想吃啊?这是大爷我的。等我吃饱了,再赏你几块骨头。”

    “可惜啊,大爷也照顾不了你几天了,很快我就要出去了,你这小东西就自求多福吧。”

    陈妙说话的声音很低,就算是隔壁牢房的人听来,也不过能听到他独自的嗡嗡声,并不会知晓他自然自语的内容。

    他也算谨慎,唯独算漏了这间关押他的牢房,是有人特意安排。

    就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有人记录,传达出去。

    但是陈妙并不知晓,一边吃着烧鸡,一边翘着二郎腿,咿咿呀呀地哼着歌,引得隔壁牢房的人好奇:“死老鬼,坐牢还坐得那么高兴,活该坐一辈子。”

    陈妙听了,把手上的骨头一甩,难得搭话:“俗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这天地之大啊,也有人画地为牢,而我心自在,这小小的牢房自然也困不住我。”

    陈妙进来许久,一直没人提审,也自诩身份,从来不和人搭话,早就引得众人好奇,如今突然大言不惭,一时引得牢里众人冷嘲热讽。

    陈妙半点不放心上,依旧咿咿呀呀地哼着小调。

    心中想得的,你们就笑吧,爷爷我再呆两天,就要出去了。

    如此到了约定的夜晚,只听外面出来阵阵呼叫:“走水了”,接着阵阵浓烟涌进牢房,本来已经睡下的犯人纷纷跳起,趴在牢门前呼喊道:“官爷,不要丢下我们啊。”

    本来每晚有四名狱卒值夜,两人守着,两人巡逻,今晚不知怎得,有三个狱卒闹起肚子,一直往茅房跑,如今守在牢里的只有一个人。

    看到浓烟涌进,该狱卒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捂着嘴巴,往外逃命去了。

    牢里的浓烟越来越浓,呛得众人咳嗽落泪,纷纷大喊我命休矣。

    而趁着这混乱的时机,有人悄悄走到陈妙的牢前,用一根铁丝,轻松打开了门锁。

    只见一个捂脸精壮男子,丢给陈妙一块沾了水的帕子,对着他甩了下头,率先往前走去。

    陈妙用帕子捂着嘴,还不忘回头唾了一口,发誓再也不回来这里,才跟着男子匆匆离去。

    男子步履匆匆,领着陈妙左拐右拐,一路避开了几个提着桶赶去灭火的人。

    陈妙看一眼不远处的火光,擦一把额头的汗,低着头跟得更紧了。

    直到坐上了一辆破骡车,陈妙提着的心才放下,抱拳对男子说:“黄掌柜,劳您亲自搭救,陈某感激不尽。”

    男子拉下面罩,对陈妙道:“把衣服换了,我们要出城。”

    陈妙犹豫道:“我那小妾……”

    在皇都经营数年,陈妙早已经置办家业,生命无碍的时候,自然会想要更多。

    黄掌柜闻言冷笑道:“要小命还是要小妾?”

    说着不再理陈妙,架起骡车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