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角的更漏显示，三更已过，平日这个时辰，谷氏早已经歇息了，她毕竟不再年轻，虽然脸上不显，确实已经坐得有点身子发麻。

    一旁的徐嬷嬷见了，连忙劝道：“老太太，天色已晚，看书伤神。”

    谷氏轻扫她一眼，终于接过刘氏的茶杯，对徐嬷嬷道：“都下去。”

    一屋子的人鱼贯而出，并且细细把门关了，房中只余下婆媳二人。

    刘氏并没有放松多少，依旧低眉顺目，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谷氏就着那冷茶轻轻抿了一口，扫一眼毕恭毕敬垂手而立的刘氏，过了许久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你看不起你小姑子的闺女。”

    刘氏一听，脸色大变，顾不得许多，普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我与姑太太情同姐妹，如霜那丫头也是我自小看大的，我自小把她当成闺女……”

    谷氏并不答话，只淡淡地看着刘氏，看得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老太太方悠悠地问：“你可愿为小六求娶她？”

    刘氏心中发苦，英国府什么情况，作为姻亲，最清楚不过。卫如霜低不成高不就，她的婚事，是小姑的一块心病。

    而小姑是老太太的心头肉，难道说她求到老太太跟前，要让覃鹄娶了卫如霜？

    这可如何是好。

    卫如霜是自己自小看着长大，但是当外甥女和当儿媳，那能一样吗？但是老太太这话，要如何回才好。

    谷氏看刘氏紧抿嘴唇，一副痛苦不已的神情，知道她必定是想岔了，冷哼一声：“哼，既不愿意，小六也不小了。孩子大了，不订下来，难免要生出那不该有之心。”

    刘氏的脸色松动不少，谷氏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冷笑，这刘氏大概顺心日子过久了，反而还没年轻时候有眼色。

    语气也冷了几分：“镇北侯府那边，你要亲自去一趟。”

    刘氏连声应了。

    只要不是让他儿子娶卫如霜，其他都好商量。

    她高兴了，谷氏的的眼神已经冷如寒霜。

    不过自家的儿媳，吐着血也要说清楚。

    “大理寺那边，也要打点。成天往人家跟前凑，护国公府的爷们没那么丢人现眼的。”

    刘氏喃喃道：“鹄儿有手有脚，我也总不能绑着他啊。”

    换来谷氏冷冷一瞥，“如果你管不住覃鹄，那就让人上茗春街提亲，也全了你这慈母的好名声。”

    刘氏忙道：“老太太，甄享婉父母双亡，家世普通，实非鹄儿良配。”

    老太太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媳，实在多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只冷冷地道：“我知道你看不上甄大人，那你就想办法管住你儿子。”

    说完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无父无母，家世普通，老太太冷笑一声。眼皮子浅。

    我倒觉得她胸有沟壑，非一般闺阁所能比，得之福泽子孙。

    不过这样的人，小六也确实压不住。

    罢了，只求靠着祖辈的功绩，护国公府一家平平安安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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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鹄一夜醒来，发现这天就变了。

    原先自己身边只跟了一个胡勇，如今不仅多了个何勤，而且这何勤还十分严肃地道，自己从今天开始改名为何孝，而胡勇也改名为胡忠，全是昨晚他醉酒之后三夫人赐的名。

    这就算了，除了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小厮，自己身后还多了个谷顺。

    这谷顺的父亲是跟着护国公上战场的亲兵，天生神力，武功了得，在战场上为护国公挡了三支冷箭而牺牲。

    而这谷顺，虽然没有他父亲神勇，但是因为自小在护国公身边长大，名义上是下人，情谊上却和护国公情如父子。

    他还教过覃鹄几天拳脚功夫，情如师徒。

    派这样的人跟着覃鹄，那目的不言而喻。

    覃鹄虽说不如安穆寻那般作天作地，但是到底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况且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

    见了这个架势，心中生出了无穷的反骨，本来已经在睡梦中痛定思痛，做出的不再为那人失神失态的决定，瞬间丢到九霄云外，马鞍子一蹬，向着大理寺就要奔去。

    何孝和胡忠没料到这主子会突然发难，阻挡不及，只在马后跑得气喘吁吁。

    谷顺一个闪身，从树上跳了下去，直接站在了覃鹄跟前，一副要用身子挡住他去路的模样。

    覃鹄险险勒住马，冷笑道：“你们一定要逼迫我如此吗？”

    谷顺并不说话，只凝神盯住覃鹄，一副要走就从我身上碾过去的模样。

    何孝和胡忠也赶了上来，哭着跪在马前，道：“六爷，您不能去啊。三夫人说了，如果您再去一次，就要剁我们一根手指头，剁完手指就剁脚趾。六爷饶命啊。”

    覃鹄看着眼前三人，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冷笑一声：“怎么，爷我如今连上衙都不许去了？”

    三人一听，谷顺拱拱手，往身边闪了开去，两个小厮破涕为笑，站起来恭维道：“爷，小的给您牵马。”

    覃鹄不言不语，坐在马上任由小厮牵着马头，感到心口如同剜肉，空荡荡，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