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凤记
繁体版

057、病人的一天

    连着请了三位大夫坐镇,第二天的夜里,上官敏终于醒了。

    易氏双手合十,把满天神佛全部感谢了一趟,还决定明日就去怀恩寺烧香还愿。

    上天保佑,不然自己真的愧对姐姐。

    老太君得了消息,数着佛珠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盘旋在镇北侯府上空的低气压总算的随风吹走了,众人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连安穆寻也决定,暂时不找这位表哥麻烦。

    毕竟他与这位表哥的不合,是内部问题,万一甄大人受伤,那就是政治问题了。

    自己这个不对盘的表哥,用自己的重伤,换取了镇北侯府的外部和谐,实在是值得他尊敬。

    安穆寻决定,在他伤势未痊愈这段时间,他们倆,停战。

    接受完大夫的问诊,以及侯府一波又一波的问候,将近二更,凌霄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许是连着睡了两天,身受重伤的上官敏丝毫没有睡意,披着外袍站在窗前,静听窗外蝉鸣发呆。

    他细细捋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只怕镇北侯府埋下的暗哨,就此废了。

    那天马场的变故突然,根本没人提前给他预警,全凭着他的本能行事,稍有差错,就是得不偿失。

    就算如今,他受了重伤,也不能确定甄享婉,是否已经对他失去戒心。这是从他开始独自行动以来,最没底气的一次行动。

    明明才十六七岁的年龄,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像隔着个朦胧的水帘子,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主人的想法。

    门口传来频率特殊的敲门声,他没有做声,一旁的端午悄悄地打开了门。

    门外进来一名穿着侯府下人服饰的男子闪身而入,在上官敏身后单膝跪下。

    “敏公子安。”

    上官敏并没有回头,但是熟悉他的端午知道,自己少爷如今正是火冒三丈。

    来者也不急,挺直脊背依旧跪在原地,脸上恭敬平静,并不因为被上官敏冷淡而产生半点不满。

    过了许久,上官敏才淡声道:“起来。”

    那男子并不起来,依旧跪在地上,恭敬地说:“伯墨私自行动,没有提前和公子商量,请公子责罚。”

    态度虽然恭敬,但是对于自己私自行动,让上官敏重伤的事情,却半分不提,言下之意,他其实并没有错。

    上官敏看向窗外的斑驳树影,轻轻地呼了口气,并不说话。

    伯墨抬眼扫了上官敏一眼,依旧只有一个冷淡的背影,根本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公子心中所想。

    主子派他来协助公子,但是来着安南城已经三月余,主子交代的任务,这位公子却迟迟没有行动。

    马场得了机会,他自作主张,借机搅混了池水,是逼这位公子提前出手,也是有心试一试这位年轻的公子。

    他果然不负众望,马上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总算没白费一个暗桩。

    只是如今他的神情,倒是让自己有点忐忑不安,毕竟他是主,自己是仆……万一这位公子年轻气盛,不管不顾地发作起来,主子那边只怕也不好交代。

    时间慢慢流逝,上官敏依旧没有回答,伯墨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受伤过度,已经昏睡过去了。

    但是一旁的端午却似乎习以为常,眼观鼻,鼻观眼,把自己隐藏在暗处,全当自己是个透明人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伯墨觉得自己后背已经湿透,才听到上头之人悠悠地道:“你主子派你来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

    那声音淡淡,明明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是伯墨却感觉到了慑人的气势,隐隐还有杀戮之意。

    额头也渗出了冷汗,但是丝毫不敢耽误,轻声道:“主子让小人前来协助公子,全听公子吩咐。”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伯墨翻来覆去地在心中细细揣摩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心下惊慌。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算公子把自己剁了,只怕主子也只会拍手叫好。

    实在是自己看这位公子年轻面嫩,一时忘形了。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伯墨才听到上头那声音淡淡地说:“这是第一次。”

    似乎身上的力气骤然被抽离,伯墨双腿微微颤动,以头触地,低声道:“绝无下次。”

    这次上官敏没有再拿乔,转身走到书桌上坐下,写了一张条子。

    “明日去翔隆钱庄找李掌柜,让他给你安排一个身份。他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这是要把自己收编到他的队伍里了。

    伯墨有点犹豫,接受了这个身份,以后行事,必然就要以他马首是瞻,但是自己到底不是上官敏的暗卫,只怕主子那边,不好交代。

    上官敏并不着急,只捏着手中的花笺,静静地候着,让他自己选择。

    最终,伯墨迈动双腿,走到桌前,恭敬地接过那花笺,放入怀中。

    上官敏依旧喜怒难辨,只淡淡地道:“下去吧。”

    端午早已经打开了房门,一副送客的模样。

    来安南城之前,师傅曾和他说,上官敏虽然年幼,但是深不可测,让自己万不能掉以轻心。

    到了此时,他才算真正明白了国师的意思。

    伯墨觉得自己被他摆了一道,有点丧气,但是想到他的能耐,又觉得总比投奔一个草包要好,又有点高兴。

    人走后,上官敏也没有休息,只是对着端午伸出了手。

    端午欲哭无泪,苦口婆心地劝道:“少爷,你这伤还没好,不能太劳神了。”

    上官敏不语,只是固执地伸着手。

    端午无法,从怀中掏出三个蜡丸子,一一排开。

    “这是南边传来的,这个是海边传来的,这个是庙里传来的。”

    上官敏刚想捏起那个“庙里传来的”看,端午补充道:“南边传来的消息,和那位有关。”

    上官敏果然停了手,把南边传来的那个蜡丸捏碎了,细细地看了一番。

    低着头沉思了许久,口中喃喃道:“摆渡客?”

    “一定要比她先找到这个人。”

    端午连忙应了。

    上官敏又看了两个情报,一直忙到三更才在端午的敦促下吹灯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