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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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较真的大人

    钱有才被一瓢冷水泼醒,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大的房间,最前面的高台上,坐着一个身穿官府的美艳女子。

    因着李清峰的案子,大理寺女少卿甄大人的名号如今是响彻安南城。

    纵然钱有才不曾见过,如今微微一思索,也马上能猜出此人的身份。

    脸上马上露出个笑容,讨好地道:“甄大人,冤枉啊。”

    到了这种时候,这钱有才还能面不改色,果然是个冷血之人。

    “既是冤枉,你为何逃跑?”

    “我哪里逃跑,我只是从北墙翻出去要到我表兄家报个信,让他照顾下我家的老母和妻儿。我翻自家墙头,不犯法吧。”钱有才振振有词,“谁曾想到刚落地,这官爷也不分青后皂白,直接就把小人打晕了,我是有冤无处诉啊。”

    甄享婉也不与他扯皮,直道:“钱有才,我给你一个自述从轻的机会,毛氏可是你杀?”

    钱有才几乎不假思索,马上就开口道:“大人冤枉啊,这毛氏明明是我那表妹的继子黄力亨所杀,当晚我和福来客栈的掌柜吃饭谈事情,一直聊到凌晨,后来歇在云来客栈,从来没出去过的。”

    说完还怕甄享婉不相信,略带羞赧地解释道:“当晚我们还叫了胭脂楼的如梦和杏子来作陪,后来杏子和我一同歇在福来客栈,第二天快到午时才回的家。”

    甄享婉一拍惊堂木,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问道:“你撒谎,案发之时,我去到黄家,黄陈氏的房中还放着未完全融掉的冰,这冰难道不是你送的?”

    “这冰是小人所送,但是却不是当天送的,是在二十那天送去的,黄家有一个地窖,里面有一个小人改装过的冰窖子,小人每次送冰过去,都多送一些,够表妹用十天半月的。我账上写得清清楚楚,大人可以去查看。”

    已经有人把从钱家铺子带回来的账本呈上来,甄享婉翻开本月二十那天,果然清楚列明送冰的时间和数量。

    “如此说来,四月二十,你亲自送了一车冰去黄家?”

    钱有才本能觉得这话有陷阱,但是一时觉察不出来,只不是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应该是。”

    惊堂木再次一拍:“是还是不是?”

    “是的,小人是午时送去的。”

    “送去之后,又做了什么?”

    钱有才一愣,一副不解的模样反问:“送去之后,小人就走了。”

    甄享婉冷笑:“隔壁的朱氏却道,你是酉时才走的。”

    钱有才一拍脑门,似乎这才想起来的模样道:“哦,对对对,小人记岔了。我表妹夫和那表侄子不在家,她家的灶子倒了,我就在那里给她砌了一下灶台,她还留我用了饭才离去,这也不犯法吧。”

    甄享婉不语,只道:“传管平。”

    管平走了上来,拿着自己的札记认真地宣读了他的验尸报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毛氏的真正死亡时间是四月二十日的未时到申时。

    钱有才这才脸色大变,叫到:“大人,之前那个仵作明明说了,毛氏是四月二十二日凌晨死的,这毛氏四月十五就告了假,回家看她的孙子,一直到四月二十一那天才回来。”

    “你对你表妹的家事倒是了如指掌,不知与这表妹有何不可告人的关系?”

    钱有才本能反驳道:“表妹自幼父母双亡,自十二岁住在我家,我家就是她的娘家。如今她独自在家,只有一个老仆,我少不了要关照。我们两人清白无暇,倒是她那继子,觊觎她的美貌,几次三番想要轻薄与她,他房中还藏着表妹的亵衣……”

    甄享婉似笑非笑地任由他说,待他闭上了嘴,一旁的管平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毛氏是受重物击中头部死亡,死后让人放入冰窖中,延缓了尸变。凶手以为这样就能骗过仵作的检验,只是他们不知道,人死的时间,除了能从尸体表面推测,还能从死者的胃部消化物推测。”

    钱有才一副不可置信,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毛氏是四月二十一那天才回来的。”

    甄享婉又道:“传朱氏。”

    这朱氏也证实了,毛氏其实是四月二十那天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去她家小坐了片刻,把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农作物送了一点过去。

    不过陈氏素来小气,朱氏怕毛氏为难,从来不曾提过。

    事到如今,钱有才再也无法狡辩,只得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杀人经过。

    原来钱有才和陈氏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早已经私定终身,无奈钱有才的母亲嫌弃陈氏无父无母,更无嫁妆,不管两人的苦劝,匆匆把陈氏嫁给了黄仁当填房。

    黄仁本就比陈氏年长许多,再加之他常年在外行商,一年在家时间不足两月,黄力亨渐渐年长,也去从了军,甚少在家。

    两人得了那天时地利,自然就偷偷成了那好事。

    本以为瞒天过海,做一辈子的露水鸳鸯也不错,谁料上月,黄力亨回家,不慎撞见了他们的丑事。

    年少气盛的黄力亨不善掩饰,让钱、陈二人得了先机,本欲告他一个觊觎继母,轻薄继母之罪,谁料两人在行那事的时候,让提前回家的毛氏再次撞破。

    钱有才一时不慎,把毛氏打死了,两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把这杀人的罪名嫁祸到黄力亨头上,一石二鸟,除了两个祸害。

    适逢黄力亨沐休,陈氏放下身段,说要自请下堂,不再污了黄家的门楣。还特意做了一桌好菜,只当成感谢黄力亨的不告发之恩云云。

    黄力亨刚愎自用,不疑有诈,喝下那加了迷药的酒,入了他们的圈套。

    他们看准了黄力亨不忍自己父亲名声受损,必然不会说出他们有染之事,待黄仁回来,只怕木已成舟,回天乏术了。

    只是没想到,来了个较真的甄大人,虽然人证物证俱全,却咬死不放,从北丰县找来了这么一个仵作,居然剖尸检验。

    这在整个大楚朝,是第一遭。

    只怕弹劾这位女少卿的折子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