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们没走太远就停了下来。

    火把的光芒穿过重重栅栏，让周昌勉强看清了一些东西。

    火光摇曳下，他们停止之处依旧是监牢，同这里没什么两样。

    看不清牢内是否关押了囚犯。

    “西伯侯，王上念你牢中不易，特地命人制作了肉饼送过来，快些吃吧。”

    其中一个狱卒弯腰道。

    他的言语发音和现代汉语完全不同，但周昌竟然听懂了。

    说来也怪，明明身边的囚犯乱作一团，狱卒那边传来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西伯侯？

    哪个西伯侯？

    封神榜里那个？

    周昌大为疑惑。

    “谢过王上恩典，有劳二位了。”

    一个温和的中年男性声音响起。

    说这句话的就是狱卒口中的西伯侯了吧？

    闻其声知其人，这个声音温文尔雅，给人一种谦谦君子之感。

    倒也很符合传说中的周文王。

    单是听声音，就让对商周时期历史的了解仅限于封神榜故事的周昌脑海中莫名勾勒出这位西伯侯形象的大致轮廓。

    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两个狱卒送完肉饼后就转身离开，周围的犯人们也再度安静，恢复了此前将死未死的状态。

    “小友，来了这么些天也不愿过来看看吗？”

    那个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谁？

    我？

    周昌猛地一惊，抬头看向四周。

    囚犯们毫无动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惊疑之下，他并没有发现这句话是现代发音。

    “不妨过来，孤没有恶意。”

    恍惚之间，周昌忘记了谨慎。

    起身径直走向之前不敢过去的地方，一探究竟。

    逐步靠近，光线愈发明亮。

    视野放大，监牢内显露出一个坐着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光线角度逐渐变化，即将照亮那人面庞。

    到底是谁？

    他的脚步越来越急促，微微带了些喘息。

    直到某一刻，骤然停止。

    周昌屏住呼吸。

    跳跃的火光之下，是他自己的脸。

    ……

    “呼——呼——”

    周昌猛地翻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被子和床单湿了一大片。

    冷汗打湿的。

    入眼处是自己的两米五大床，床侧面是占据这个五十平小卧室一整面墙的陈列柜，上面摆满了他这些年收集的手办和模型。

    “吓死了，差点吓尿了。”

    他眼睛一直盯着手办陈列柜。

    如果现在有不干净的东西来，只有这些来自二次元位面的伙伴能保护他了。

    没人说得清楚那一瞬间周昌的恐惧。

    阴暗监牢内，关押了无数恶人凶神鬼怪尸骸，火光摇曳的最深处，衣着比其他人精致许多的男人席地而坐，摇摆不定的火光照亮他的面庞。

    脸和自己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就像被人掐住喉咙，陷入窒息，往日再也熟悉不过的事物一一浮现，大小在尘埃与巨物之间不断转换，最后连形状也不再固定，仿佛随时会将自己吞噬。

    坠入深渊，周身死寂。

    静坐良久，周昌这才定下神来理清思绪。

    监牢，西伯侯，我的脸。

    什么意思，我是西伯侯？

    啊哈哈，怎么可能，一个梦而已。

    几千年前的古人。

    肯定是我二次元混久了。

    对对对。

    不信谣不传谣。

    周昌双手捂在脸上狠狠地搓几下，换了套睡衣走出房间。

    “公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用餐。”

    正在做清洁的佣人看到周昌，立刻说到。

    “谢谢刘姨。”

    “对了，昨晚我爸妈他们回来了吗？”

    周昌点头致谢，看到冷清空旷的家后问。

    “周总和夫人出差了，整个国庆假期都不回家。”

    刘姨回答。

    “总是这样。”

    周昌无奈耸肩，转身走进洗漱间，没再多说什么。

    刘姨心里有些疑惑。

    小公子明明没什么变化，但总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大概是，言谈举止，更成熟，更温柔了。

    她在这个家工作了十多年，不会判断错的。

    难道是上了大学的缘故？

    大学真好。

    自己的孩子过两年也要上大学了，周总家人好，大方，工资完全供得起一个大学生，自己要好好工作才是。

    想到这里，刘姨只觉得干劲满满。

    “刘姨！”

    洗漱间的门突然打开，露出周昌的脑袋。

    “我的房间今天不用打扫了，我自己来。”

    “哦哦。”

    她有些不明所以，也不多想，继续干活。

    ……

    假期第一天早晨，鹿辛吃上了想念近月的早餐。

    十多年来都不觉得有什么，离家后才发现母亲做的饭菜竟然如此可口。

    昨晚鹿辛回家可是给了老两口好大的惊喜以及惊吓。

    经过反复盘问，确定鹿辛不是被学校开除，不是逃学回来，有钱买车票以及没有在学校里受委屈后，老两口才放下心来。

    鹿妈林爱花把刚端上桌的馒头素菜撤了，重新张罗了一桌子菜。

    老父亲鹿业成一边给老婆打下手，一边嘿嘿嘿地傻笑。

    鹿辛本来也想帮忙，但二老楞是不让他靠近。

    吃完饭，所有人都闲下来后，父母便拉着他问东问西。

    开始的话题围绕在他的校园生活以及大城市同老家的区别上。

    后来则谈到了鹿辛小时候，谈到他出生，把老来得子又遇难产的故事再讲一遍。

    每每谈及此处，鹿业成总是无声唏嘘，林爱花则目光温柔地在丈夫与儿子身上来回流转。

    这些内容鹿辛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不过他很有耐心，还可以听很多很多遍。

    一边听，一边观察父母。

    因为当年怀了鹿辛这么个天生神力的家伙，之后又遭受难产，已经五十多岁的林爱花身体很不好，头发灰白，皱纹颇多，看面相竟然比将近六十的鹿业成老上很多。

    可惜三千是个毫无记忆的鬼神，只有杀人的本事，没有救人的能力。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外包’赚来的十万元，他盘算着找个日子给父母做体检。

    一家人聊到深夜，二老略显疲惫却一反常态不见困意，还是鹿辛怕他们累着，强行打断话题赶人，这才去休息。

    第二天，鹿妈又早早起来，做了顿比平常要丰盛许多的早餐。

    鹿辛很是无奈。

    吃过早饭，洗好碗筷，以消食为由出门。

    该去做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