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果之草稿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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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枪

    这就是树啊,底下是又细又长的杆子,上面则突然变得宽大、浓密,是无数细小叶片的集合。

    这就是树,和火车外的树一样,就好像这里是外面世界的微缩,缩小版本。直木觉得自己变成了更小的人,比在外面的世界还要小的人,就和眼前这片森林一样。

    树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呢?直木忍不住想,因为平时火车高也不过十米,这里的树一定比十米低,那么这样看来,这里的树一定比火车外的树低,因为外面的树高的能够把星星和月亮都遮住呢!所以,直木算得上是看过更壮观景象的男子,这一点他觉得十分了不起,但是不敢告诉父亲,因为离开火车是王后成员的秘密。

    虽然不能说出口,但是他还是开始得意洋洋起来。真的,他十分自豪。直木故意表现的十分明显,希望在前面一直走,头也不回一下的父亲能够注意到,并且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直木开始失望起来,但是不愿意承认,因为如果承认了,自己就像一个爱作弄的丑角了。

    树真的多啊,直木一下子看到了从生下来后从来没看过的树,而且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而且树越来越密。这里没有安装照明灯,所以当光线暗道几乎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的时候,直木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对父亲说:“再走,我们就要被恶魔抓走了哦!“虽然之母不愿意承认真的有恶魔,但是他确实感受到了害怕,对黑暗的本能的恐惧。

    “这样啊!”父亲停了下来,谢天谢地。

    “喂,父亲,我们快要找到要捕猎的对象了吗?”直木恭谨地询问道。

    “我猜就在这附近,也许一直跟这我们呢!”父亲颇为调皮地回答。

    “唉,这么讲,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心惊胆战,不正是捕猎的一部分吗,这才让这情节变得激动人心哦!”

    “这么讲,有道理的。”

    父亲突然正经起来,看着直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说:“孩子,你能够答应跟着我冒险过来捕猎,真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唔,这怎么说呢?”

    “大概有时候你总不怎么爱说话吧!和我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他讲话的样子十分为难。

    “是这也吗?真是抱歉。”直木十分惊讶父亲事这样看自己的,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不爱说话事一件十分肮脏的举动,事一件不好的事情,但是父亲这么青毛淡些的说出来,对自己来说真是一种未接。并且,当听到自己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时,心里微微地高兴。于是又重复父亲最后一句:“一模一样吗?”

    “真的一模一样。包括现在。此时此刻。”父亲的眼神一定事欣喜的。直木没有看。

    “哇,这太神奇了,我猜,这就是遗传吧!”

    “真的哦!”父亲感叹一声,而后没有话要说了,因为他事监工,不是遗传学家,或者类似的爱好者,他对此没有什么其余的高明见解。而直木,总是给周围的人一种紧迫感,如果认为自己的见解不够高明,不光是小孩,即便是大人,也会感到紧张而不愿意开口。

    父子就在这周围转起来,直木享受着和周围清凉、奇异的环境,还有和父亲一起行走的时光。父亲就像一个老猎人,弓着身子,维持着持枪的姿势。

    突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立刻把枪抬起来,指向上空,紧紧抿着嘴巴,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全身都立刻紧绷起来,就像一块被铁锤敲打扁的铁块。直木被父亲的情绪感染,也一动不动。

    父亲突然动手,对着上空开了一枪。“噗!”声音很小,就好像戳破了一面鼓。直木确信这声音传不到外面。传不到外面,所以什么麻烦也没有。暗真的没有吗?

    一只死掉的麻雀从上空坠落下来,正好摔倒直木脚上。那软乎乎、粘嗒嗒的触感让直木恶心地立刻缩起身子,看到巴掌大的鸟趁着双腿一动不动,就像一团被甩到地面的、肮脏的墨迹。他知道父亲刚才再打什么了。

    “你打中了?”直木说。

    “我打中了!”父亲十分骄傲。显然他炫耀更多。当然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觉得如果不照顾儿子的情绪真是不称职,便说:”要不你也来一枪?“就好像独自占用、享受这份乐趣真是一件自私的行为。

    “我?可以吗?”直木其实十分反感这种行为,那只死鸟让他浑身难受,就好像变得肮脏起来了,但是父亲邀请,他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接过枪。

    枪真的比想象中的要沉,光是拿着就十分费力,更别说还要举起来,更别说还要瞄准一个物体了。

    直木最终还是举了起来,但是上空什么也看不到。

    父亲这时候蹲下来,为的是和直木一个个子。他的呼吸几乎都能打到直木脸上了。父亲耐心地说着:“你不需要看,眼睛是无关的东西,它只会干扰你的其他部分。你需要用耳朵听,只要集中注意力,你就能听到很多不可思议的声音,甚至是常人根本听不到也理解不了的声音。”

    是这样吗?

    直木集中注意力,发现他真的听到了与众不同的东西,与众不同的声音。大概秒速起来是,唧,唧,唧!你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声音在那个方位,几乎能判断出来和地面的距离。

    “对,瞄准它,然后,射击!”父亲相比于直木,要愉快得多,就好像这是男子汉的传承仪式。

    时间慢的就像刀子割。直木举起枪,他之前从来没有用过,但是天然地、就好像你一出生,上帝就在你的大脑中刻下了这种动作的记忆一样,就对声音的源头射击过去。当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他就突然知道了现实中发生了什么,并且,将会产生什么结果。

    砰,这是枪的响声,而后是又一声砰,另一只死鸟摔倒了直木脚上,前一只再左脚,这一只再右脚。

    那只被直木杀死的另一只麻雀,禁林中的生物,直木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死在了直木的眼前,因为直木。

    直木的心被一股强烈的战栗所支配,那种战栗就像天灾中的地震,十分巨大而且强烈,人再这种力量面前,很快就清澈的意识到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你知道的,就被那种巨大的战栗支配,从而头脑一片空白,多余的东西全部被排挤出去了一样。

    父亲再一旁鼓励地说:“干得好!”他几乎惊叹了,因为对于第一次使用枪的人,第一发子弹就命中目标实在是一件罕见、令人吃惊的事情。直木认为父亲的鼓励真是一件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想来想去,自己做的那么多事情,其实都是希望得到父亲的赞颂,所以如今自己如愿以偿,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做下去呢?直木真的这么想,他掩盖下自己的厌恶,希望接下来每一枪都能像最开始那样命中。现在,如果每一枪都失败了,自己会把自己责怪死的。

    但是那一枪显然产生了非常巨大的效果,不得不说,整座禁林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开始活了,之前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禁林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只有身处其中,比如直木还有他的父亲,才能真真正正的明白、意识到并且认同这一点。证明就是,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就好像无数细小的看不到的东西在周围旋转、彼此摩擦碰撞。似乎在奔跑,又好像在观察。也许那些东西,就是麻雀。直木渐渐认同这一点。

    那些麻雀真是狡猾,也许是直木见过的最狡猾的动物——不过直木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动物的,只是再书里见到过——麻雀似乎知道直木急切地想拿自己的生命来奉承大人,于是故意绕着他的头顶旋转着飞翔,从不给人一个静止的靶子。不光这样,这些麻雀开始拉屎,拉出白色的粪便,就好像除虱粉,你知道的,再直木看来并没有那么糟糕,如果这是同胞的,那感觉一定会糟糕一百倍了。但是直木和冷木都感受到了侮辱,被那些鸟再嘲笑。这一次他俩都开始气急败坏,冲着上方一阵乱打。但没有命中。

    “继续打,就像刚才一样,狠狠地教训它们!”父亲对直木说话,就像对兄弟说话一样。但直木都失去目标了。

    直木焦虑起来,偷偷看了一眼父亲,害怕父亲失望的神色,但是父亲并没有,不过直木觉得父亲是在隐藏。直木又开了一枪,他还是没有命中。父亲已经对直木这边没有兴趣,开始自己打起枪来。直木也放弃了对麻雀的猎杀。他安慰自己,本来这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打不中目标,如果打中了,自己才是罪恶的。那么为什么自己打不中,还要难过呢,因为让父亲失望了。父亲的失望和鸟的姓名,似乎需要做一个权衡。直木做不出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这太难了。

    但抛出这难以做抉择的情况,还有一种情况倒是十分明确,那就是他们两个男子汉被一群麻雀耍的团团转,惹得气急败坏。这真是一件丢人的事——他们打了败仗,拿敌人毫无办法。敌人还是小小鸟。

    最后直木和冷木都放弃了,可以说,到最后阶段,放弃反而成为了一种胜利,因为再继续坚持下去,大家只是自取其辱,所以放弃,反而变成了挽留自尊的高明之举。是这样的。很快,这对父子就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就好像事他们放了那群狡猾的麻雀一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