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前就大扫除，年末后有赐礼节。让我们先来看看大扫除，大扫除是女性的工作，男性都是不做的，或者做的很少。虽然这样不对，但是这是事实。而且，大扫除也实在没什么工作，因为直木一家不过三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虽然对于母亲来说，尽管只有三张床，但也是非常值得讲究的事情，比如，床上的枕头的位置该怎么放，枕头套的花纹该选什么样子的，被单怎么和枕头套搭配才好看，诸如此类的事情，简直要能想多少就有多少。有时候直木十分惊诧，母亲怎么会愿意花费那么打量的时间来摆弄那些东西！但也许这就是女性的魅力。

    而男人的工作，就是偷懒和冒险。但不是没耳朵大叔带直木，而是直木的父亲，冷木。

    “嘿，孩子，咱们出去捕猎吧！”他露着那张僵硬的微笑的脸，对直木说。

    “捕猎？”

    “没错，捕猎，用这个！”冷木一边说着，一边钻进床铺下面。

    直木看着父亲，床铺下面摆着一本《十神》圣书，那本书被父亲拿开，下面是一块可以被掀开的木板，冷木把木板拿开，木板下是一个空坑，坑底放着一柄枪。

    一柄被擦的油亮的、黑漆漆的气枪，就像一条瘦巴巴的军犬，趴在洞里一动不动。

    “那是……枪？”直木突然觉得父亲真实了不起，手里又这样厉害的东西。

    “是的，枪！”父亲肯定道，然后用真诚的眼神看着手中的东西，那种眼神直木从来没有从父亲身上得到过。

    直木想，枪不是违禁品吗，如果让国安局发现了，一定少不了很多麻烦，但是直木实在不愿意说这样扫兴的话，就好像自己不愿意用这把枪和父亲玩耍一样，于是直木故作开心地说：“这东西一定很厉害吧！”

    “很厉害的，可以杀死很多东西！”冷木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怕的话。

    “唔，真的厉害！”直木语气有些低迷。虽然直木知道杀死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这个赐予不太好，而父母一般都会在孩子面前做好表率，而父亲却不是这样，为此他在想，是否父亲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值得做表率的孩子呢？

    冷木还没有展示完，他又掏出一包子弹，那种子弹摸起来沉甸甸的，父亲说，那是铅弹。

    “铅弹？”

    “就是和真的子弹一样！”冷木眼睛发亮，说，他似乎非常希望能够得到真正的子弹，而不是玩具式的子弹。那么冷木要用真的子弹做什么事情呢，直木不理解。也许杀死东西，可冷木要杀死谁呢？这太荒谬了。

    这时，母亲从冗繁的文书中抬起头，看着直木和父亲，警告地说：“不准在背后搞坏事哦！”

    “没有了！”冷木把枪和子弹藏好，说，然后对直木使了一个调皮的眼色，就好像在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准告诉母亲哦。直木看着冷木的眼睛，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亲近的一面，于是心情十分温暖和愉悦。

    既然要捕猎，就一定有一个捕猎的对象和场所，直木怎么也想不出来，因为火车内实在空间狭小。但是他很快就又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那个念头大胆到就和从火车里走出去一样大胆。很快，父亲就把直木拉到一边，严肃地说：

    “一会儿我要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那个地方虽然好玩，但是也十分危险，不过我先不说那个地方的名字，等你放学后，我们过去，好吗？”

    “嗯！”直木答应了。

    到了放学的时候，直木不等王后其他人，说了一声：“我先走了！”，然后飞奔回家，因为他预感到这将是一次比和朋友们经历过的所有一切都要精彩。

    父亲此时已经抱着一个吉他盒，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破衣裳，正带着僵硬的微笑目送直木跑回来。等直木走到他身边，父亲简短地说了句：“走了！”

    距离熄灯还有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并不算长，无论捕猎进展到那种地步，真的够吗？

    但是显然没有事件留给直木去思考，父亲带着直木径直深入居民区，随着越发深入，直木开始害怕遇到兰猪他们，因为如果让他们看到自己和父亲，虽然说不出来原因，但总是一件难为情的事情。可是所幸并没有。直木和父亲直接走出了居民区，走出居民区，就是禁林了。

    靠近禁林的地方围满了电网，网十分细密，以至于根本看不清网后面的事物，但是潮湿、发腥的泥土气味，还有不同于居民区内湿热、发闷的那种冰冷的空气，事能够从网后面出来的。

    除了那些空气，还有一股发臭的烤肉的味道。那是老鼠被烤焦的味道，直木一闻就知道了，因为他曾经看过被烤焦的老鼠，就在火车地板下面。前面讲过，火车地板下面是中控地带，放着水管等设施，里面住着不少老鼠。在发动机的位置，热的能把老鼠烤死。味道就是从那里来的。直木也看到过，当时还很小，小到记不清几岁了，但是他从此再也不愿意进去。

    那么电网附近有不少死老鼠了，虽然看不到，但是厌恶、恶心的感觉疙疙瘩瘩的从皮肤上冒出来。

    尽管靠近禁林，但还是有几张空床铺，大概是没有人愿意在那里居住，父亲就让直木躲到床底下，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直木事一个小孩子，小孩子钻进床底的模样总是带着些调皮，可以说理所当然，但父亲那样一个大人钻进去的时候，笨拙的样子几乎惹人发笑，但十分可亲。直木在床底看着父亲在对面的床底，捂着嘴偷偷笑了出来。

    直木没有问究竟要待到什么时候，父亲也没有说。中途有几个居民路过这里，嘴里说着刚才看到两个陌生面孔过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但显然没有后文，他们耸了耸肩，又回去了。

    难道要一直等到熄灯的时候吗，如果被巡逻员发现在熄灯的时候还在外面游荡，那么会受到多么眼中的出发，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呢！但是直木看着父亲，觉得，只要父亲在，并且表示肯定，那么尽管会被关到国安局，也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因为必定自己还会使安全的，因为父亲在身旁。直木真这么觉得，于是十分心安理得地缩在床底。

    地板传来微微的震动，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现在？直木忍不住想，是否火车外正在沐浴着雷电和暴雨，就像他们上一次离开火车时的天气一样。他真的很像出去看一样，可是一个人事不太敢的，上一次之所以敢出去，还是因为以为冰心快要死了呢！唉，事态的罚站真是快速而滑稽，有的时候简直不讲道理。他越想头脑越胀，很快就迷迷糊糊起来，躺在地上要睡着了。

    他真的睡着了。但他真的睡着了吗？反正他突然听到父亲在喊自己，让自己起来。

    直木看到一片昏暗的光雾，因为眼睛太困，眼皮黏在一起，所以睁不开，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够听到父亲的声音。“儿子，该走了！”

    他立刻意识到已经熄灯了，那昏暗的光雾，就是熄灯后的灯光了，而自己刚才睡着了。

    “唔，好！”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要走到那里，但是既然父亲说了，那就过去吧。于是直木跟着父亲的声音从床底下爬出来，往电网那里去。

    越往电网那里，死老鼠的烤焦的臭味就越来越浓重。直木的眼睛逐渐清醒，看到父亲不知何时已经把枪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现在扛着枪，走在最前头。他即便现在，看起来也十分像一个工头，一个监工，身材十分朴实、强壮，就像一头牛一样。是的，一头牛，父亲就是这样一头僵硬的、刺人的牛。

    “这边！”他头也不回，猫着腰消失在直木的视野中。

    直木赶紧寻找他的身影。发现父亲正在使劲挖土，他离电网那么近，直木几乎能听到头发和电流相互吸引的劈里啪啦声，心惊肉跳的声音。父亲在挖土，似乎想挖出一个地道来，从电网下面过去。他一定是这样想，直木由衷地敬佩父亲的想法，因为看起来十分大胆，但是也十分实用。

    看来父亲之前来过，因为他很快就挖好了，说明那些土十分松软，之前就被拨弄过。

    父亲也不问直木是否统一跟他一起钻过去，就好像直木一定会跟他一起过去一样，自己先钻了过去，而后就是长久的、让人不安的沉默。直木看了看周围，感觉随时都会有人来，所以也钻了过去，再说，父亲就在后头等着自己呢，自己是和父亲一样敢扛枪、挖地道的男子汉，自然什么都不能害怕。他这么想着，很快就钻了过去。

    钻过去比父亲看起来要容易，因为自己是一个小个子嘛！他钻过去的时候，感到细碎的泥土钻进了自己的衣袖离，又湿又凉，让全身的汗毛一瞬间全部竖立了起来，整个人都真正地脱离了困睡的地步，就像再次沐浴在火车外的暴雨中。

    他钻了过去，速度很快，而且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这一点，出洞的时候特意原地蹦跳了一下，就好像在说：“咿呀——好！”

    父亲一定看出来这一点，露出微笑来，那种微笑比之前的微笑要好看许多，具体好看到那里，还真的所不出来，但直木看了后心里舒服了一些，大概这就是所谓“好看”的含义吧！

    他们把泥土重新填回了洞。

    “好！我们现在就到了狩猎场了——禁林！”冷木高大的身子张开双臂，面对自己小小的儿子，带着公布的语气说，就好像这是一个发现新大陆的消息。但着确实是，因为没有人进来过，最起码，直木调皮地向，没有被人发现进来过。

    他知道禁林不让进，并且听说过，紧邻里又许多吃人的可怕的怪兽，但是即便是又，直木也一点也不黄，因为父亲手中有枪。不是所因为有父亲就不慌，而是有枪。直木知道枪有多厉害，小人书离、同学们的口中都提到过，有了它，多大的野叟都不怕。但是野兽有是什么呢？犀牛？狗熊？狮子？鬣狗？直木真的想要好好问一问父亲，但是父亲已经带着探索的神情自己先往深处走了。于是直木也模仿着父亲，四下环顾着，往深处走去。深处没有灯光，所以那里是决然的黑暗。所以直木和父亲在想无光照的地方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