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行之刀剑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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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来者不善

    惊马未定,拖着整节破败的车厢,像无头苍蝇似的疯狂奔窜,马肚子下肝肠内脏已拖了一地,鲜血也淌了一地。

    鲜红的血,在月光中看来,竟然是黑的。

    “砰”的一声,疯马撞上了树干,整棵大树被撞得摇摇欲坠,落叶飞舞,疯马又挣扎了半晌,血已经流尽,终于倒下,动也不动了。

    这时,几簇明亮的火光忽然从黑暗的林子里飘然而来,宛如黑夜中的鬼火。

    四个身形各异的人,在火光的照亮下,逐一显露出真身。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粗眉大眼,须如杂草的中年人当先而立,看他的年纪已有五六十了,可是一点都不像五六十岁的人,他的身形虽不高大,可是看上去却十分彪悍。

    他的手里握着一颗活生生的马心,鲜血还在不停的流。这人竟然在如此漆夜里徒手就将一匹奔驰的骏马,把心都掏了出来,而且毫发无损。

    他还在笑,咧着满嘴的黄牙嗤笑着,他忽然张开了嘴,竟一口就把那颗血淋淋的马心咬下去咀嚼了起来,没嚼几口,他竟又全部吐了出来,满嘴的鲜血,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这人难道是个野人?这世上只听说过野人才会茹毛饮血,啃食生肉的。

    他就算不是野人,也是个怪人,怪得可怕。

    孙婉婉的胃都似在收缩,早已扭过头不敢再看,她生怕自己就会呕吐出来。

    那人啧啧的怪笑道:“小姑娘的心可比马心好吃多了。”

    他这么一说,孙婉婉更似吓得全身都在发抖,连脸色都更加苍白了。

    他身旁还站着三个人。

    一个颀长瘦削,白面长须的中年道人,穿着一身酱紫色的道袍,背后背着柄松纹古剑,双眼泛着神光,顾盼之间,威凌逼人。

    还有两个,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身型魁硕,却也是个不修边幅的粗野大汉,他的手上戴着一副用精钢打制的铁爪,爪锋锋利无比,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寒光。

    矮的那个倒是生的唇红齿白,只不过阴阳怪气的,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道袍,若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小道士是从哪家大户里乔装跑出来的姑娘,只不过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至少他手里端着的剑可不是一把女人的剑。

    此时此刻,无论谁都知道这些人来此绝无好意。沈承伊的脸上虽然看起来还很平静,可是心里却在往下沉。

    道路两侧的树叶被山风吹得籁籁作响,林间里偶地掠过一两只寒鸦,向着白玉般的明月飞去,天地间肃杀之意更浓,显得既阴森又恐怖。

    “来者不善,只怕今晚是难以脱身了。”

    聂零的手握紧,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有期望他们会真的放我们走。”

    沈承伊笑着道:“你已料到他们定会派人来伏击我们?”

    聂零道:“既然他们所做的事见不得人,就绝不可能让我们活着离开,只因为方才我们手里还握着孙老爷子的玉佩,他们还并不想玉石俱焚。”

    沈承伊道:“所以他们才肯与我们交换孙姑娘,好让我们掉以轻心,而他们却早已准备好了在此地设伏。”

    聂零道:“不错,他们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走,何况这里的地势本就适合伏击,倘若是我,也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沈承伊笑得仿佛更愉快:“你好像对这种事懂得不少。”

    聂零笑了笑道:“那只因为我以前捕猎的时候干过不少这种事。”

    沈承伊苦笑道:“只可惜今晚被人当做猎物的好像是我们。”

    他又看了看这几个人,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手掏马心的怪人身上,微笑着道:“素闻鹰老前辈的鹰爪神功之妙,非但快,狠而且准,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佩服,佩服。”

    原来这人就是江湖人称“神爪飞鹰”的司徒鹰,想他那手力穿马腹,巧取马心的鹰爪力,少说都有几十年的功夫,这江湖上除了司徒鹰又有谁能使得出来了呢。

    司徒鹰道:“你小子倒是有几分眼力,比起你那老小子师傅倒是有眼见得多。”

    沈承伊道:“鹰前辈认得家师?”

    司徒鹰嘴角带着一丝讥笑道:“你师傅是不是赵如龙?”

    沈承伊道:“正是家师。”

    司徒鹰冷冷道:“赵如龙那老小子可还活着?”

    沈承伊道:“他老人家还健朗得很。”

    司徒鹰冷笑道:“他还没死就好。”

    沈承伊本想问问他为何会对自己的师傅如此敌视,可是司徒鹰却闭上嘴巴不说话了,他只好作罢。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个道人,笑着道:“紫衫道长,中秋一别,别来无恙。”

    紫衫道长!这人莫非就是“紫灵观”的观主,凭借“四十九式苍龙剑法”而名震天下的杨苍龙?

    江湖中人都知道,在三十年前,杨苍龙就已和当时以剑为尊的武当,五岳剑派这六大掌门齐名,号称“方外七大剑客”之一。

    江湖中更是有四句话来形容他的人和剑:“紫衫飘飘,苍龙萧萧,一剑既出,鬼哭神嚎。”

    今夜,他的剑是不是就要出鞘?

    杨苍龙抚着长长的胡须,淡淡着道:“托福,托福。”

    沈承伊道:“道长不在观里清修,怎么跑来这种鬼地方?”

    杨苍龙道:“贫道是个出家人,出家人本就喜欢云游四海,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他又接着道:“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风流少爷,不在无双城里舒香软枕,怎么也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沈承伊笑道:“道长说话果然是有意思,在下虽然不是出家人,但同样也喜欢云游四海。”

    杨苍龙道:“如此说来,你我二人可算是同道中人。上次匆匆一别,不知阁下的棋艺是否精进?”

    沈承伊道:“道长号称当世大国手,在下那点道行又岂能跟道长相比,不过道长若是有雅兴,在下定当奉陪。”

    杨苍龙道:“好说,好说。”

    沈承伊道:“只不过两位前辈今夜如此的兴师动众,可是晚辈有得罪之处?”

    杨苍龙道:“沈公子何出此言?”

    沈承伊道:“在下既无得罪两位,两位何故做出这种劫车持人的绿林勾当,以两位的声名,就不怕日后传出去,被江湖中人耻笑么?”

    司徒鹰这时又开口道:“你虽没有得罪老夫,可是你那老小子师傅却和我有一笔不得不算的账。”

    沈承伊道:“鹰前辈与家师是有何恩怨,但请明说。”

    那高个子粗汉忍不住道:“当年赵如龙和我师傅比试,若非他偷奸耍诈,我师傅岂会被他伤在剑下?如今他闭门不出,一直不肯与我师傅再试高低,这口气你叫我们如何咽的下?”

    沈承伊看着他,道:“阁下就是“神爪飞鹰”的高徒,江湖人称“铁爪金钩”的司徒刚。”

    司徒刚道:“是又如何?”

    沈承伊道:“当年鹰前辈与家师一战,阁下也在场?”

    司徒刚道:“不在场又如何?”

    沈承伊道:“阁下既然不在场,又怎能说是我师傅使诈伤了令师?”

    司徒刚道:“你……”

    司徒鹰怒目道:“你小子想说,是老夫歪曲了事实,冤枉了你师父?”

    沈承伊道:“晚辈并没有这个意思。”

    司徒鹰冷冷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承伊道:“兵刃相交,双方都难免受损。鹰前辈的鹰爪神功已是海内无双,又何必介怀当年的一招之失呢?”

    司徒鹰冷笑道:“好个一招之失,你小子的意思,就是认为老夫的鹰爪功比不上你师傅的剑法。好啊,好啊,你果然不愧是赵如龙的徒弟。”

    他忽然扯开衣襟,指着胸前的一道伤疤,冷冷道:“这一剑就是你师父当年留给我的,若非他使诈,又岂能伤得了老夫。”

    他瞪着沈承伊,接着道:“我问你,如果一个人的师傅欠了别人的债,做徒弟的是不是该替他还?”

    沈承伊道:“理当如此。”

    司徒鹰道:“既然你师父成天龟缩在无双城闭门不出,不敢应战,那我这一剑之仇,是不是也该由你来还?”

    沈承伊道:“家师闭关静修,自然不想在受繁事所扰,若有人找他的麻烦,做徒弟的又岂能置身事外?”

    司徒鹰大喝道:“好,你小子有种。赵如龙那老小子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他又接着道:“想必你已经得到赵如龙的真传,今夜我就拿你的命来祭功,我倒要看看他赵如龙是否还沉得住气?”

    沈承伊道:“鹰前辈若是要在下的命,岂会等到今日?只怕还有别的目的吧?”

    司徒鹰冷笑着道:“你小子果然不笨。”

    他瞪着沈承伊,又接着道:“听说当年不败剑神萧飞羽的剑谱出现在江湖,被孙老头藏起来了,如今他人已死,但关于剑谱的线索,他早已藏在一块玉佩当中,是不是?”

    沈承伊道:“江湖传言,无辨真假,不知道前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司徒鹰道:“江湖之事,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你又何必否认?

    他又接着道:“孙老头临死的时候,只有你们跟他在一起,现在玉佩自然也在你们手中,是不是?”

    沈承伊道:“现在就算我说玉佩已不再我手中,前辈也不会相信了。”

    司徒鹰道:“如此宝物,你岂会舍得拱手让人?”

    沈承伊道:“莫说我没有,就算我有,也绝不会交给阁下的。”

    司徒鹰听到这话,气得怒目圆睁,正欲开口撕骂,却被杨苍龙杨手止住,道:”鹰王,切莫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