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行之刀剑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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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孙如海

    旭日东升,晨风妩媚。

    沈承伊一下马车就立刻感受到一阵清凉的春风。

    风吹着竹浪,籁籁地响。

    穿过竹林间的小道,前面就是桑叶村。

    聂零此刻也已下了车。

    他们已坐了一个晚上,现在都需要起来舒展。

    尤其是沈承伊,他昨夜已喝了不少酒,所以现在醒来,头还在隐隐作痛。

    这大概也是大多数酒鬼都有的毛病。

    微风清爽,正好能吹散他心头的酒意。

    他现在的确需要保持清醒。

    有些事只有清醒的人才能去做,只可惜这世上偏偏有太多不愿清醒的人,这种人沉沦虚幻,醉死梦生,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既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沈承伊并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现在的希望,就是能够赶快找到那个人。

    竹林中已有鸟啼。

    啼声戚戚,非但不动听,还很刺耳。

    是乌鸦。

    乌鸦的叫声是绝不会好听的。

    自古以来,乌鸦就被人类视为不详之鸟,只要有它的出现,就会给人带来不幸,乌鸦仿佛已经成了死亡的化身。

    沈承伊皱了皱眉,目中闪过一丝忧虑。

    他是不是也预感到一些不幸的事情将要发生。

    “喜鹊报喜,乌鸦报丧。”

    若有丧亡,死的又会是谁?

    聂零看着他,道:“你在担心?”

    沈承伊黯然不语。

    聂零又道:“你是在担心我们自己,还是在担心他。”

    沈承伊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我们还能够见得到他。”

    风吹过村子,传来阵阵喧闹声。

    村子很是热闹。

    村民都聚在街心,街心有座很大的宗祠。

    宗祠是村子祭祀先祖和先贤的地方。

    每逢重要的日子,村民就会在此开坛祭祀,是以祈求上苍,保佑村子的安宁。

    这种古老而传统的供奉仪式,虽然充满了愚昧的迷信色彩,但却是庄严的,神圣的。

    因为人们相信只有敬畏神灵的人,才能获得神灵的庇佑,而冒渎神灵的人,则会受到惩罚。

    所以每个村民看上去都很严肃,都很虔诚。

    聂零对这种活动并不陌生,他记得每年开春,村长就会带领村民去朝拜四方土地,祈求风调雨顺,希望收成能够好些。

    祭坛上的巫祝还在那里作法,他穿着祀服,戴着一副狰狞的鬼神面具,看他舞剑的姿势,娴熟利落,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也许是在向满天神佛传达村民的述求。

    天听之事本就是旁人无法了解的。

    看着台上的人,聂零知道,此人一定就是他们所要找的人。

    人已在庭院。

    庭院森森,仿佛已将外面的喧闹隔绝在外。

    孙如海脱下祀服,将衣服仔仔细细的叠好,又摘下脸上的面具,轻轻的将它放在一个小小的箱子里。

    看他的神情,就好像一位充满慈爱的父亲,将他自己刚出生的婴儿放入温暖的襁褓里。他那张苍老发白的脸,立刻就露出一种安慰的满足。

    可是待他将箱子合起时,他的脸又暗淡了下去,就好像是他亲手埋葬了一位知心的朋友。

    孙如海替自己倒了杯酒。

    一场仪式下来,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体力,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他做这一行已有三十个年头,以前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现在看来已经明显力不从心了。

    “难道我真的已经老了?”

    庭院的角落长着一棵已将枯萎的老树,纵然是在万物生长的春天,它也长不出新的枝叶了。即使长出来也很快就败落。也许过不了多久,这棵树就会被人砍掉,然后拿去当柴火烧了,到那时,它的生命也将彻底的结束。

    孙如海忽然觉得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看见这棵树,仿佛就在看着他自己。

    “我呢?我难道也跟这棵老树一样,已经垂垂老矣,不堪负用了么?”

    人生苦短,终究敌不过岁月匆匆。

    为什么人越老,就越怕死呢?

    孙如海只能无奈的叹气。

    这时门外已有两个人走进来。

    是聂零和沈承伊。

    聂零一见到孙如海,眼睛里已充满了笑意,只听他曼声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志不已。古人尚且如此,孙老爷子怎能轻易服老呢?”

    孙如海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变得跟我一样了。”

    聂零笑道:“我爷爷就从来不肯服老,他还常说自己比谁都年轻。”

    他又接着道:“其实一个人只要他的心不老,他就永远都不会老。”

    孙如海冷冷道:“这话也是你爷爷说的。”

    聂零道:“是。”

    孙如海突然大笑道:“聂荣山这个老古板,想不到居然也有开窍的一天。”

    他忽又接着道:“他近来可好?”

    聂零道:“还好。他知道您老人家爱喝黄酒,他还亲自酿了不少。”

    一说到酒,孙如海的酒瘾就来了。

    沈承伊立刻从怀里呈出一坛酒,笑着道:“听闻孙老先生酒量汪涵,不知可否赏脸呢?”

    只要有酒喝,孙如海是绝不会拒绝的。

    酒是好酒,也是老酒,上好的陈年花雕。

    酒香扑鼻,醇酒醉人。

    酒还未喝,人仿佛就要醉了。

    三巡过后,坛中的酒已去了一半,孙如海苍白的脸色已开始泛红,他看着沈承伊,沈承伊居然还是面不改色。

    孙如海吃惊道:“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酒量居然还不错。”

    沈承伊笑道:“此酒香醇厚实,酒性虽柔,但像这般饮法,若不是仗着年轻体壮,只怕我也早已醉了。孙老先生才真是海量,在下实在佩服得很。”

    听到有人如此夸赞自己的酒量,孙如海瞬间就觉得自己年轻了,他笑着道:“阁下就是寒英剑沈承伊?”

    沈承伊还未自报家门,这位孙老先生就已经猜到他是谁了。看来这位村民口中所说的包打听确实不假。

    沈承伊道:“是。”

    孙如海道:“世人都说无双城的七英剑客,个个都是风流倜傥,偏偏浊世的佳公子,看来这话也不假。”

    沈承伊道:“能得孙老先生抬爱,在下简直比喝了十斤酒还要痛快。”

    孙如海笑了笑,又沉吟道:“两位特意来此,只怕也不是为了找我这个老头子拼酒的吧。”

    沈承伊笑道:“孙老先生料事如神,在下等实在是有事相求。”

    孙如海沉默了一会,道:“你们是想问苗家镇的事?”

    沈承伊道:“不错,还望孙老先生能够告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