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行之刀剑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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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马车同行

    酒在手中,人在车中。

    沈承伊给了那店掌柜一锭五十两的元宝雇了一辆马车,又选了几瓶好酒放在车里。

    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已在马车上。

    赶车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碰到沈承伊这样大方的客人,他心里自然也是愉快得很。

    夜已临,星升起,四空辽阔,明玉高悬,车外已经灯火通明。

    夜色醉人,街上的游人也越来越多,夜幕下的边城反而比白天更热闹了。

    比起千叶镇,那里就像个世外桃源,终年孤寂,而这里,人声鼎沸,似乎永远都这么热闹。

    少年人又有哪个不爱热闹的呢?

    聂零看着渐行渐远的游人,终于放下车帘,叹了口气,道:“这里果真是热闹。”

    沈承伊一直在注视着他,目中充满了愉快的神色,他觉得这个少年实在很有趣。

    沈承伊道:“此地自古以来就是通往番外的交通要道,各地商贾云集,很多人便在此驻地营生,历经多年,也就造就了如今的繁荣。尤其是到了晚上,大家都出来消遣作乐,这夜市自然也就热闹了。”

    他喝了一口酒,又接着道:“你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活?”

    聂零道:“我住在山里,平常这个时候都已睡了。”

    沈承伊道:“你是第一次下山?”

    聂零笑道:“也是第一次坐马车。”

    沈承伊微笑道:“如此说来,这反而是我的荣幸,我该敬你一杯。”

    他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叹息着道:“只可惜你不喝酒的。”

    聂零笑着道:“虽不会喝酒,却会唱歌。”

    说着他便取起旁边的酒杯,以箸相击,唱起了小时候从村民那里学到的歌谣。

    那是村民招待客人时围着篝火演唱的哩曲,他居然唱的还不错。

    沈承伊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等到他唱完才笑着道:“我平素最不喜独酌,你虽不能陪我喝酒,却能用歌乐为我助兴,既有此心便已足够。”

    聂零笑道:“坐了你的车,我总该付点酬劳。”

    沈承伊大笑道:“有趣,有趣。能结交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有趣,只可惜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聂零。”

    “聂零?”沈承伊叹了口气又道:“我早该想到是你。”

    聂零看着他,道:“你认得我?”

    沈承伊道:“在此之前虽未见过,但阁下的大名恐怕早已传遍了江湖。”

    聂零道:“哦?”

    沈承伊道:“这里距离千叶镇并不远,况且像你这样身手的少年在此地并不多见。”

    他瞧了瞧聂零手里的短刀,这柄刀毫不起眼,可是却在前不久,就是这柄看似毫不起眼的刀插进了江湖中最盛名的大盗的身体。

    沈承伊接着道:“无论谁能打败紫面阎罗那种人,在江湖上总不会无名的。”

    聂零沉默了一会,道:“想不到这种事居然会传得这么快。”

    沈承伊道:“江湖上的事口耳相传,本就是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人若想在江湖上行走,首先就要学会多听和多看,了解不同的人和事,这样才能让自己活得长久些。”

    聂零道:“尤其是有名的人?”

    沈承伊道:“哦?”

    聂零道:“正因为你有名,所以那个人才会认出你,他那样子求你,也正因为他了解像你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杀了他的,是么?

    沈承伊道:“他若早点认出我,也许就不会做出那么丢人的事了。”

    聂零道:“我也知道你不会杀他的。”

    沈承伊道:“哦?”

    聂零道:“因为你根本就不屑杀他,那种人根本不配。”

    沈承伊笑道:“比起有名,也许无名的人反而会更可怕。”

    聂零道:“哦?”

    沈承伊笑道:“紫面阎罗虽然比你有名,却还是败在你手里了。”

    聂零道:“看来这将是我要学会的第一件事。”

    沈承伊笑道:“你初涉江湖,还并不了解江湖中的险恶。其实这江湖中最可怕的也许并不是刀剑和暗器,而是人心。

    聂零笑道:“所以,这便是我要学会的第二件事。”

    沈承伊笑了笑,沉吟道:“只可惜人心是最难把握的,否则苗家镇也不会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聂零沉默了一会,道:“我听说苗家镇有一百七十口人。”

    沈承伊道:“嗯。”

    聂零道:“我还听人说,这世上有一种人是绝不会说谎的。”

    沈承伊道:“死人。”

    聂零道:“不错,只有死人告诉你的事,才永远不会是假的,因为他们已根本不必骗你。”

    沈承伊在听着。

    聂零道:“所以苗家镇那一百七十具尸体说不定还藏有极其重要的线索。”

    沈承伊道:“他们临死前说不定的确掌握着一些线索,只可惜一场大火,将这些都毁了。”

    聂零道:“尸体纵然已被烧毁,可有些秘密是绝对烧不掉的。”

    沈承伊看着他,目中已露出赞赏之色。

    他发觉这少年虽然初涉尘世,但对世事的理解居然也会如此深入。

    聂零道:“那苗家镇一百七十条人命是死在刀下还是剑下。”

    沈承伊道:“凶手所用并不局限于刀剑,杀人的手法也都不相同。”

    聂零道:“所以此事并非一个人所为。”

    沈承伊道:“这种事本就不是一个人所能办到的。”

    聂零道:“这些凶手当中有没有你所熟悉的手法。”

    沈承伊摇了摇头,道:都是平常的杀人手法,并没有特别之处。“

    他喝了杯酒,又接着道:“也许他们生怕别人会看出来,所用才有意隐藏自己的武功。”

    聂零道:“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隐藏。”

    沈承伊道:“哦?”

    聂零道:“这些人的功夫想必不差,只要能杀人,用什么招式都一样。”

    沈承伊道:“不错,对于一群不懂武功的村民来说,普通的招式就已足够。”

    他忽又接着道:“这帮人所使的手法虽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聂零道:“哪一点?”

    沈承伊道:“从尸检得知的手法来看,这群村民所中的不管是刀伤还是剑伤,都绝不是生前与人争缠过所造成的。”

    聂零道:“也许他们根本就来不及还手,也没有还手的余地。”

    沈承伊道:“这只是其中的一点。”

    聂零道:“哦?”

    沈承伊道:“从尸体的分布来看,当时是有一群人聚在屋外的,而且大都是些身材高大的汉子,可是他们所中的伤痕,就好像等着别人来杀他们一样。”

    聂零道:“难道他们全都中了毒,所以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沈承伊道:“绝不是。”

    聂零道:“哦?”

    沈承伊道:“因为尸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村民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就连村民平时饮用的酒水里也都没有下毒。”

    聂零道:“也许当时村民全都喝醉了,也许他们所中的只不过是些普通的迷药。”

    沈承伊道:“我并未排除这一点。照目前来看,也只有这样才能说的过去。”

    聂零道:“可是有一点我却不懂。”

    沈承伊道:“哪一点?”

    聂零道:“苗家镇既然与人无仇,那这些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沈承伊叹了口气,道:“这也正是我所奇怪的。”

    聂零道:“莫非苗家镇真的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承伊道:“我只知道这些人非但心狠,手也狠,而且行事周密,残忍果决,这背后一定有某个神秘的组织在操控着这一切。”

    聂零道:“据你所知,这江湖中可有这种组织?”

    沈承伊道:“昔年的魔教也许有这种能力,只是当年泰山一战,魔教势力大损,早已退居海外,如今江湖中虽有不少暗流,可都是活跃在江南一带,而且此前并无风声传出这群人流串至此。”

    聂零道:“如此说来,就连你也无法确定。”

    沈承伊叹了口气,苦笑道:“江湖中常常就有一些神秘的势力兴起,也许除了他们自己,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聂零道:“也许有人知道。”

    沈承伊道:“哦?”

    聂零道:“这群凶手当中必定有村民熟悉的人,否则村民怎会没有一点防备。”

    沈承伊道:“这一点我也想到,只可惜没有人知道这人是谁。”

    聂零道:“你忘了那两人方才所说的人?”

    沈承伊道:“你认为他一定能知道?”

    聂零道:“至少你也不能否定,是么。”

    沈承伊叹息道:“但愿此行,能有所获。”

    他又举起酒杯,一饮而下,又接着道:“只不过你还要学会一件事。”

    聂零道:“什么事?”

    沈承伊笑着道:“学会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