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道观
死神狩猎者,屠夫狩猎者,以及蜘蛛狩猎者,都是不应该出现在山脚的存在,难怪萧雅会说全都乱套了。
重新戴上玉镯,林淙缓缓后撤,绝不能让自己腹背受敌。
一阵蓝光闪过,黑暗世界变成蓝白两色,小米回来了。
“小心那个家伙,潜行的手段十分了得!”
“知道,你怎么样?”
“有折损,死不了。”
一丝冰凉落在鼻尖上,无序的细雨随风飘落,为这场决斗平添了几分萧瑟。
屠夫强忍着伤痛,拖着伤腿靠了上来。刚刚还十分孤傲的他,此时甘愿当起马前卒,看来狩猎者内部的等级制度还是比较严明的。
这是一个无法之地,强者为尊的世界。
呼出一口浊气,林淙握紧手里的长刀,红萝感应到林淙的意志发出阵阵嗡鸣声,似乎在附和。
一口新气沉下,率先冲出去的竟然是以一敌二的林淙!
狼牙棒仓促间出手,仿佛一棵横向砸来的树干,几乎封住了所有去路。
要么上跳,要么下潜,硬吃是绝不可能的。
于此同时。
不远处的死神狩猎者消失了,就像一滩黑水凭空融化在黑暗里。
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跃过狼牙棒腾空而起!
一个明显的下压的动作,狼牙棒砸在地面上,蛮力之下,硬生生地砸出一个土坑!
土石飞溅!
这一刻,两人的心机体现得淋漓尽致。
屠夫赌封下路,粗中有细。
林淙赌上路,敢打敢拼。
虽然落空了,屠夫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意外在下一秒发生!
一道黑影从地下跃出,就像平静的水面里突然跃出一柄利剑!
两把超长的镰刀交错闪过,画出两轮交叉的半月寒芒!
“嘶!”
悬在空中的人影被应声斩断!
死神狩猎者仰着头,静静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林淙的身体在十字斩下碎成了十几块,残肢断臂陆续从空中掉落下来。
短暂的愣神,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血!
悄无声息间。
一道锋刃自下而上以诡异的角度斩了上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然近在咫尺!
银色光芒一闪而逝!
润物无声,雨幕悄然裂开一条纤细的裂缝。
死神狩猎者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具喷洒着血柱的身体,那熟悉又陌生的模样,不正是自己吗!
随着视线的不断跌落,恐惧在瞳孔里飞速凝固,猝不及防的死亡甚至没有给他带来一丝痛苦。
从天空中洒落的残肢突然化作几团黑烟,消散不见。
上当了!
屠夫的笑容逐渐消失,恐惧占据心房,手中的狼牙棒再次提了起来,脚步却在往后退。
一棒横扫,那女子的身影再次支离破碎!
但他却再也高兴不起来,本能地看向自己的身后,生怕也像死神狩猎者一样被斩了头颅。
“嘿!”
女子的暴喝似乎在故意提醒他,这极致的挑衅令他头皮发麻!
然而,该女子不讲武德,根本没有给他转头的机会。
一丝冰凉划过喉咙,呲呲的声响传入耳朵,如同漏了水的自来水管。
双手按住刀口,脚下踉跄着奔离现场,寄希望能博得一线生机。然而失压感快速席卷全身,顿时天旋地转!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只能任由生命快速流逝,发不出一丝声音。
斜风裹挟着细雨从眼前掠过,一张白皙的脸庞映入眼帘,紧接着,一个银点在瞳孔里快速放大。
下一秒,他的左眼看到了插在右眼里的刀刃。
苍白如雪!
林淙拔出长刀,学着陆羽的动作,手腕一拧,将刀身上的血水甩得一干二净。
“你怎么知道他会从阴影里跳出来?”
“我爸告诉我的。”
“什么?”
“说来话长,一时间解释不清楚,回头跟你细说。”
“影分身这个主意不错。”
“托你的福。”
“哈哈,那是!”
这时,小桃子飞奔过来,一下扑到林淙的身上:“林姐姐,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
“哈哈,幻像而已。”
“太帅了,我长大了也能像林姐姐这么帅就好了。”
林淙微微一愣,笑着说:“会的,到时候我教你。”
“真的吗?太好了!”
......
再次穿过坟地。
“业火”灼烧痕迹还在,尤其是中心区域,焦土的覆盖面积达到方圆两公里,整片天地充斥着刺鼻的焦味。
天幕上原本的绿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嫣红,犹如晕开的晚霞,一层叠着一层,美轮美奂。
不远处的阴影里,几个矮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一路尾随,窥探着林淙两人的行迹。
但是他们的意图似乎也就止于窥探了,只需目光扫过去就卧倒一片,连靠近两步都不敢。
“呵,一群龌龊鼠辈。”小米出言讥讽,语意颇是得意。
不用说,林淙“死后”小米又杀了它们一遍,新生的嫁衣女子更是沦为小米的傀儡。
这些狩猎者死亡后过一段时间可以再生,代价是每死亡一次实力大打折扣。
所以它们依旧惧怕死亡,那意味着自己原有的地位大概率不保,甚至被人取代。
林淙看向天空:“这异象是怎么回事?”
“这片天地试图修复业火带来的损伤,可惜能量不够,且熬着呢,你看那边。”
在小米的指引下,在夜空中赫然发现一点白光,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绝对不是幻觉。
星光!
“北极星?”
“嗯。”
“难怪要乱套,它们是下山查探消息的?”
“差不离。”
穿出坟地。
眼前豁然开朗,草长莺飞间一座小院子独自立在山崖边。
胸口的疼痛依旧清晰,上次就是在这里阵亡的。
院门敞开着。
门槛上坐着一个人影,长发长须的男人,双眼精芒四射,怀里抱着一张半人高的反曲弓。
看见去而复返的林淙
,中年男人惊讶得站了起来:“你能行走于两界?”
“什么意思?”林淙下把小桃子往身后拉了拉。
“除了主人,没有人能行走两界。”
“主人?”
“这个天地的主人,所有人的神。”
林淙拔出妖刀红萝,冷声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灵?就算有,我今天也要斩了它!”
“哈哈,有志气,不过想上山依旧要先过我这关。”
男人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半人多高的长弓被轻松拉出一个满弓,足见臂力惊人!
“不长记性,十步以外我无敌。”
“呵,无敌不无敌,交过手才知道。”
林淙一步轻跳,重心随之悬空。
脚尖落地的一刹那,双脚交错一拧,重心左移,一箭擦着脸皮偏出!
紧接一步跨出,脚踝扭转,带动上半身强行变向,以违反重力规则的轨迹轻松避过第二箭。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年纪轻轻,对重心的把控能如此细致入微!
“嘶!”
机械式的往复动作,冰冷的第三箭激射而出!
林淙一个急刹,稳稳停住身形,男人特意预判的第三箭毫无悬念地再次落空。
眼前一花!
女子突然一分为二,窜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雕虫小技!”
男人同时射出两支箭,箭羽射出后自动裂向两个方向!
“呵!”
一朵剑花抖开,第五箭被砸偏!
与此同时,男人也锁定了林淙的真身。
第六箭随手射出,根本用不着预判,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叮!”
金属相击的声音尖锐刺耳。
一团火星自林淙的胸口炸开,前进的身形为之一滞,随后侧身一刀划过来,已然进入攻击范围!
这么近的距离,还能赌对落点!
男人的眼神由惊讶变成了惊恐,急忙去拔腰间的匕首。
两柄锋刃相撞!
“呲!”
匕首应声而断,长刀悬停在男人眼前不足三公分的位置。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算什么?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以同样的距离躲了我五颗子弹。”
林淙提到的人是友田深子,曾在墓室内连躲五发步枪子弹,从那天以后,她走的每一步就印在了脑海里。
小米也看在眼里,难怪有一刹那的熟悉,不由的惊叹林淙的天赋。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青睐,陆羽挑选的人,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中年男人在心里默默复盘,除了第一箭是50%几率,其他五箭几乎都被看穿了。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你赢了,杀了我吧。”
“晁天明,你想不想离开这儿?”
男人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淙:“你到底是谁?”
林淙收起妖刀红萝,插回刀鞘,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叫林淙,林飞航的女儿。”
“你是林飞航的孩子!”男人震惊得手足无措!
“是。”
“难怪,你可以行走两界。”晁天明恍然大悟,转念一想,大叫道:“你疯了!为什么不早说?我差点又杀了你!”
“早说的话,你会相信我的能力吗?”
“哈哈哈,像!果然是林飞航的种!”
“我爸拼了命才到达这里,幸得晁叔叔照顾才得以生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说着话,林淙纳头便拜。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
晁天明连忙扶起林淙,露出一脸的愧疚。
“你父亲为人善良正直,我俩一见如故,算是过命的交情。只可惜没能陪他走最后一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人是回去了,却瘫痪了,没多久就离世了。”
“唉,可惜喽!”晁天明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晁叔叔,我爸从你这离开以后去了哪里?”
“山顶。”
想起往事,晁天明有些落寞:“你爸比我勇敢,可惜人力有穷尽,结局很难尽如人意。”
“没关系,他没走完的路我替他走。”
林淙望向山顶,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涌上心头,顿时心潮澎湃。
“好,刚好天生异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这一趟我陪你走!”
“慢着,我去拿一样东西。”晁天明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跑进院子。
没一会儿,将一个东西塞在林淙手里。
“你爸在我这儿住过一段时间,有空时就雕这个东西,临走时送给了我。”
林淙摊开手掌,是一个木雕的人偶。
借着微光,能看出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肉脸圆乎乎的,笑起来少了一颗门牙。
“爸……”
鼻子一酸,硬是没能顶住,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晁天明来到门外,捡起射空的几支羽箭,重新插回箭筒。
“算上我在内,这座山一共有六个游戏者。”
“这边叫西山,穿红衣服的你们见过了,她守的是下段。我守中段,上边有一个牛鼻子老道,他守山门。”
“从竹林那边上去也是同理,下中上三段各有一人把守。”
“谁是最强的?”
晁天明指了指上边儿,尴尬地说:“因为西山的下中两段比较弱,为了平衡两方实力,我上面这位是最强的。”
难怪金文瀚执意要走竹林,原来是为了避开上面这一位。
不过晁天明说自己弱,未免太过谦虚。
父亲对他的评价很高,说他是唯一一个还保持人性的游戏者,这种人没有被排挤掉,肯定有压箱底的本事。
再次上路,已是三人。
小雨一直没停,本就狭窄的山路变得泥泞起来,盘山路的外侧是百米悬崖,走在上面难免胆战心惊。
回头望去,小院的位置很讲究,活像一个蹲守在路边的剪径强盗,抢不抢完全看晁天明的心情。
细雨随着山风四处飘荡,总是有办法扑人一脸,手上的雨伞变得可有可无,林淙拉着小桃子往身边靠了靠。
临近山腰,终于踏上一段石阶,阶面由山石拼接而成,每一阶都拼的一丝不苟,仰头看去,形似一条蜿蜒的长龙。
石阶的顶部露出两个上翘的檐角和一个葫芦形的宝顶,看模样像是古代建筑的屋顶。
联想到晁天明提了一嘴牛鼻子老道,大概率会是个道观。
“老道士有些真本事,心狠手辣,但讲规矩。待会儿见了面,讲得了情面就讲,讲不了再做打算不迟。”
“好。”人生地不熟,林淙只能被动地应着。
石阶长达百米,仰角更是超过45度,两边的山势十分陡峭,回头望一眼顿时头晕眼花!
好在没人沿途阻击,否则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上山就难喽!
一路畅通踏上最后一块石板,一个平整的大广场映入眼帘,地面镶嵌着青石板,面积足有两三百平。
靠着山崖绝壁,一座道观居中而建,气派丝毫不输于外界的大庙宇!
面阔七间,两檐三层,斗拱粗犷,飞檐上翘欲飞。
以道观为主体,东西各有一条回廊,连接着两间偏殿,做怀抱状,刚好把广场夹在中央。
屋顶铺琉璃瓦,屋脊上的吻兽一应俱全,形象憨态可掬。
整座建筑古香古色,韵味十足!
“啊!”小桃子抱紧林淙的大腿,指向广场中央的一个木架子。
定睛看去,木架上吊着两个人影,铁钩穿过琵琶骨,血水流了一地。
随着风向的变化,两个人影回来晃动,坠得木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走近前,立刻捂住了小桃子的眼睛。
那压根就不是两个人!
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和单独一张完整的人皮,明显属于同一个人!
生剥人皮,古代酷刑不过如此!
“小同志......”
还活着!
林淙一惊,连忙去解木桩上的绳子,在这里这么叫过她的,只有当过兵的陈子清。
然而晁天明拦下了她,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规矩。”
“可是……他?”
“他已经没救了,更加不要坏了规矩。”
陈子清气若游丝,小声哀求着:“小同志...求求你...给个...痛快。”
晁天明拦在林淙身前,冷声说道:“陈子清,生死自负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得寸进尺!”
陈子清冷笑一声,说:“老子但凡......还有力气...咬舌自尽,也不至于...求你们。”
“呛!”
红萝出鞘,林淙压低声音表明了态度:“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但是陈科长生前兢兢业业,值得一个痛快!”
陈子清竭力抬头看向林淙,露出一丝惊疑:“你...认识我?”
“林海三建生产科科长,我查过你。”
“你?”陈子清像看怪物般看着林淙,难道是做好功课进来的?
“说实话,我自己也生死未卜,不嫌弃的话,留个遗言吧。”
“你...若是能出去,跟我儿子说,爸爸不是故意的,我也想陪着他长大。”陈子清强作精神讲完“遗言”,两行眼泪流下疼得他抽动不止。
“我尽力。”林淙深吸一口气,举起长刀。
“这种事还是由我来吧。”晁天明不由分说地接过长刀,一刀挥下,干净利落,血水在几秒内倾泻一空,没留下什么痛苦。
与此同时。
从两边的偏殿里陆续冒出几个人影,将三人围在场地中央。
投在地上的阴影奇形怪状,高大的如同怒目金刚,矮小的如同山精鬼怪。
总之,绝不是善茬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