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道馆内有许多负责为主人更换箭靶的昆仑奴。

    他们憨态可掬，勤勤恳恳，就像老黄牛一样可爱。

    男士个子高大，女性体态雍容，皮肤都是深棕色。

    长相很像陈玄解前世在家，负责帮他洗床单的菲佣。

    但和那些被港岛法律保护，能对雇主耍些小花招的菲佣不一样。

    昆仑奴很多都被调教成只忠于主人的暖心男女。

    大唐法律只保护唐人，他们的生死都在主人的手中。

    克莱恩是雪国主神。

    加入大唐之前，雪国人在大唐的地位，大概与昆仑奴相同。

    都是蛮夷邸内供唐人权贵享受的奴隶。

    克莱恩加入大唐后，雪国人的处境才有所好转。

    雪国人成了唐人的一份子，代价是丢掉语言与习俗。

    克莱恩对昆仑奴一直很好。

    大约是同病相怜和爱屋及乌，陈玄解因为克莱恩的关系，一直都很同情昆仑奴的遭遇。

    某种程度上，他这种心理，在某些权贵眼里，由人堕落成家奴。

    而程小姐就是要让陈玄解从“奴”重新变成“人”，

    强大的自信心是“青蛙”变回“王子”的关键。

    “这位师兄，能教我射箭吗？”

    陈玄解看向克莱恩。

    克莱恩对他伸出拇指。

    接着，克莱恩又用同样的手势回应。

    陈玄解这才知道，程小姐和克莱恩原来也是一伙的。

    到底是何时勾搭上的呢？

    肯定又是大山那家伙捣鬼吧！

    大山无所不能，遇事不决，就当是程大山做的就对了。

    陈玄解搂着程小姐的腰身，学着克莱恩教他的姿势，拈弓搭箭。

    这成为箭道馆最靓丽的风景线，男生们恨他恨得牙痒痒起来。

    程小姐一边调整陈玄解的姿势，一边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让陈玄解更多地亲近她，习惯她的气息、温度、触碰，乃至她的宠爱。

    不肯辜负好意的陈玄解，握住程小姐的手，教导道：“前手手指太紧张了，不利于弓身的稳定，容易带干扰，而且也不利于后期上护弓绳后的倒弓。”

    在其他男生眼里，陈玄解似乎在对程小姐耍流氓，甚至是一种卖弄，非常可恶。

    但也有眼尖的男生看出来，这两人是你情我愿，程小姐是自愿付出的，暗暗羡慕这小子好运。

    羡慕小鞋匠也有春天。

    程小姐把身体完全靠在他的怀里，并且希望陈玄解也能如她这般爱人。

    单方面的爱情，只是徒劳无功的空转。

    陈玄解当然明白，真正的爱情是双向付出。

    他愿意回应程小姐的示爱，并且让程小姐变成一个幸福的女人。

    但他实在不相信，程小姐会纡尊降贵，愿意委身于他。

    他只能把程大山当成了终极恶人。

    不然，怎么能解释，一个大家闺秀，圣贤之女，会当众对一个小鞋匠示爱？

    其实，掌握射箭的动作很简单。

    标准二字而已。

    精通射箭很难。

    它和蛙泳一样，抠细节是一个非常复杂且枯燥的过程。

    在这里练习箭术的男女学生，大都是因为最初学习的时候，没有养成习惯。

    次数多了，动作也开始慢慢走样，连准头都出了问题。

    因此，最好在一开始就不要产生太多不利的习惯动作。

    程小姐不懂射箭吗？

    当然不是。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

    至圣夫子、亚圣夫子这两位精通弓术弓理的大师暂且不提。

    程小姐生在圣贤家庭，吃完午饭，去后院靶场，拉两手，几乎不是什么问题。

    儒林小辈之中，论射术，程小姐仅在大儒陈尧咨之下。

    一年前，她去关中书院进修，随关中圣贤，横渠先生，往三关探查。

    曾借天空一缕月光，一箭射伤一位擅长偷袭的暗影魔将，致魔族先锋军撤退三十里外。

    连当时扰边的魔族大圣，受难者军团的领袖，双目失明的巴赫，

    也记住了“程大山”三个字，以为此人将来必为大患。

    至于她这么优秀的女人，为什么会选择陈玄解？

    可能只是一时冲动。

    也可能是想通过控制一个小有才能的男人，补偿自己作为女人的心理。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她的双脚被陈玄解征服。

    她已经穿不了别人做的鞋子。

    她只好征服陈玄解，让这家伙一直为自己的双脚服务。

    大唐的法律给了她反抗家长的勇气。

    《唐律·户婚》规定：子女未征得家长同意，已经结婚的，法律予以认可，只有未成年且不从尊长命令而结婚算违律。

    只要她和陈玄解成年，结为夫妻，受法律保护。

    就算是程伊川和程洛水两位圣贤，也要遵守法律，无权在这件事情左右自己的孙女。

    这便是门阀世家的脸面，若连这点风度都没有，便要被同侪耻笑。

    除非，孙女在未成年时就失身给这个小子，私通幽会，乃至私定终身。

    那么，程家就可以，按律惩罚这臭小子，谁也不能说程家的不是。

    孙女也只能一辈子作为程大山活着，成为程门第三圣贤。

    而这就是程氏的算计。

    让孙女没成年，就主动失身给这臭小子，构成实质上的私通。

    从法理上，剥夺孙女自由婚姻的权利。

    程门二圣自始至终都没把陈玄解放在眼里。

    他们的对手只有程大山一人。

    ……

    ……

    结束了射箭课程。

    一间昏暗的教室，克莱恩拿着一本《黄庭经》，靠着房门，守在外面。

    程小姐和陈玄解待在里面，眼中只对彼此。

    加上道种的作用，两人已经按耐不住相思之苦，不顾一切地抱在一起。

    程小姐咬了一下师兄的耳朵，这才紧张地问他：“陶真人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我让大山赶走了那几个陆姓道士，他们是来抓你的，我不依，陶真人出面，险些把大山镇压，我求爷爷出面，是二爷爷把你保下的。”

    陈玄解同样咬了一下程小姐的耳朵，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程小姐希望他触碰那里。

    道种给了他许多暗示，这样做可以讨程小姐的喜欢。

    “没有，他和我交易明矾的用法，老道士很小气，不肯多给钱，所以，我只给了他一句提示，让陶老头去猜，他想要再多提示，必须付出代价，下一次再见，我要他付出百倍千倍。”

    “对了，《洛水心经》你看完了吗？”

    “恩，看完了，好多佛门典故，许多我还认不清楚，但是几千个字，我已经会背，现在就背给你听。”

    “那就好，师兄，再把我抱紧些。”

    “好，现在你感觉到安全了吧。”

    “不够，一点也不够，我要你抱紧我，在我耳边说，你喜欢我，非我不娶。”

    “喜欢两个字怎么够，非你不娶怎么能行，我要疼爱你，让你知道你对我值得付出，让你明白，你这辈子都要做幸福的女人。”

    门外的克莱恩会心一笑，心情愉悦，感觉自己办了一件好事。

    现在，只差程小姐说出自己就是程大山，两人就能展开一段值得回忆的恋爱。

    这是《洛水心经》为二人带来的试炼。

    无法说出身份，也是程小姐与两位长辈的赌约。

    《洛水心经》是一门正经的儒家功法，外人称之为《心传》。

    它儒家的部分，出自五经之一的《尚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

    讲究两心统一，乃是传道授业的至高法门。

    它佛门的部分，源自禅宗至高经典，《无上法要》：“以心印心，心心不异。”

    讲究你知我知，天地不知，乃是两心相通的无上神通。

    因而，这是一部两人同修，两人相识的功法。

    寻常儒家高人，传授弟子儒家秘术奥义。

    师徒两人往往因为年龄不同，性格不同而无法心意相通。

    师徒须同修同居十多年，方可小成。

    师父有师父的样子，徒弟有徒弟的谦卑。

    为人师表，燃糠自照。循循善诱，诲人不倦。

    小成之后，师徒如父子，进退如兄弟，彼此不叛，修为共享。

    徒弟成才之后，依着此法，对其他弟子传授儒家修行精要，无有缺漏。

    就如程氏二位圣贤那般，兄弟也是师徒，配合无间，二心如一心一般。

    一般来说，这门功法要入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往往一千人也难有两个心意相通的修士。

    除非有人肯牺牲修为，凝结一枚道种，帮助两心相通，否则极难大成。

    现在这门功法失控了。

    不只因为道种经过三次凝练，会把彼此之间的心意情感，放大数倍。

    传功的老师现在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得受的弟子更是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

    再加上二人朝夕相处，彼此渴求。

    好好的一本教人修行的正道法门，就成了男女之间传递爱情火花的媒介。

    两人相互爱怜，随时有心智崩溃的危险。

    陈玄解能感觉到程小姐已经爱他爱到非要他不可的地步。

    他知道程小姐痒在在哪里，忍不住亲了程小姐的脸庞，出声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程小姐开心地点点头，也知道他希望被触碰那里，于是亲了一下他的脸蛋，却绑住他的双手。

    陈玄解哀求地看着程小姐，他现在无比难受，需要一个解决办法。

    只能对自己的女王，问：“为什么？”

    程小姐也很难过，但这是为了两人的未来。

    “现在还不行，你一定要好好忍耐，二爷爷正用神识窥探，如果我们今天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是圣子，只是失去名节，算不了什么，但你一定会完蛋，会被扔掉岭南，再也回不来。”

    陈玄解对伊川先生的仇恨已经无以复加。

    这老头真的欺人太甚！

    “现在怎么办？”

    陈玄解眼巴巴地望着程小姐，希望她有什么好办法。

    她当然早就知道了标准答案。

    “禁欲，节制欲念，禁欲是我程家女人修行《心传》的代价，一旦与心爱的男人修了《心传》，她的心里只有一个男人，到死只有一个男人，也就是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地步。

    禁欲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我凝结道种的损失会快速恢复，而你也能因此突飞猛进。”

    说着，她再一次投进陈玄解的怀抱，坐在陈玄解的腿上。

    陈玄解更难过了。

    “都说禁欲了，那程小姐为什么还坐在我怀里？”

    程小姐羞答答地回答：“《洛水心经》本就是一部讲究长幼尊卑的功法，师徒里，我是师，你是徒；尊卑上，我是君，你是臣；高下中，我在主，你在奴。夫妻里，我是夫，你才是妻。你必须节制，我则可以对你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