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四节 曼大夫
冷清的沙地上,冥八一言不发。他不知何时少了几分自信与冷静,正有些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漫无目的用脚拨弄着沙子。
他身旁,靛七也在地上玩沙子。
自从刚才被魔女敲了一下后,他不知为何忽然迷上玩沙子了。冥八见他用沙子搭了一座很大的山峰,那山峰上有树,有人,有动物。捏的倒是有模有样,栩栩如生。
云畑则目不转睛盯着靛七玩沙子,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三人失去了下一步方向,也没人站出来指明方向,就在清丹坊的外面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到来,才打破了这份宁静。
斗篷人是从远处跑来的。他老远就看到了冥八三人,然后气喘吁吁跑到三人身旁,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三位兄弟,坐在这干嘛?”
“……”
冥八谨慎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他倒也不介意,自顾自继续道:
“可晓得量波学会不?”
冥八摇摇头。斗篷人便接着说道:
“那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量波学会啊,是量波归属里最大学会,掌握着最先进的量波能的秘密。而我此次前来,就是来邀请你们成为量波动力人的。总之你们先看下这些数据。”
说着,斗篷人就拿出一叠黄纸,然后为每人发了一张。黄纸上写着的是那些成功改造成量波动力人之人的数据,和他们改造完后的感想。
“我们是量波学会的正规分会。在我们这里接受改造,有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而一旦成为量波动力人,就可以控制量波能,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你们别不信,来来,再看看这些数据。”
斗篷人又发了一些黄纸给三人。这黄纸上记载的是量波动力人和修士之间的对比。即使是最差的量波动力人,都能够和仙魂境的仙人同等。
云畑看到此处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她看到了其中有一段话说到,仙魂境飞行速度为一秒五十米。不过她并没有说话,而是任由斗篷人继续介绍。
斗篷人介绍了片刻,估摸着三人都明白的差不多了,这才问道:
“如何,有兴趣吗?”
“没有。”
斗篷人见冥八摇头的很果断,便急了起来,大声说道:
“没有?只要成为了量波动力人,你就可以和修士平起平坐了啊!你不是想救人吗?对你来说,力量不是比永生更重要吗!”
“哦。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别管…你这是不信?”
“我为什么要信?”
“你为什么不信?”
“为什么?我啊…我来到这便宜区里已经被骗了好几次了。你只给我看这些东西,要让我怎么信?”
“可你还有别的事物可以相信吗?”
“…我可以相信我自己…”
“你自己?呵呵…”
斗篷人却忽然呵呵笑起来。他收回了冥八手中的黄纸道:
“真的假的,你什么人值没点数吗?我说句实话,你信你自己还不如信你不想相信的虚无缥缈的事物,毕竟只是信信又不要钱。不然活的又累,又触不到梦想,何必如此呢。”
“…便宜人不信也得信吗?”
“是啊,只要你还相信你自己,那你不信也得信。”
云畑站在一旁,似乎想开口说话。但她看见冥八伸出手后,又将话吞回肚子里,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斗篷人见冥八伸出手,便笑弯了眼睛,也伸手握住了冥八的手。接着,他边介绍边带三人朝量波学会的分部前进。
走了大概半小时有余,三人远远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金属螃蟹。这螃蟹时不时便横着走上一段距离,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据斗篷人所说,分部就位于这只巨大的金属螃蟹内。
四人来到螃蟹下方后,斗篷人便挥了挥手,随后有一个过道从螃蟹的嘴巴里缓缓伸出,停在四人面前。斗篷人带着三人走到了螃蟹内,让三人坐下,自己则开始准备起改造的合同与手续来。
……
半小时后,螃蟹内部,斗篷人边笑边道:
“合同看完了?”
“我最后再问一下,就如上面所写,如果改造失败的话,会将我的身体治好,并且赔偿我一万便宜币?”
“自然如此。”
冥八目光锐利扫过合同,确认完上面每一个条款后,这才伸手沾了朱泥。
他已经被骗数次了,记忆告诉他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他很冷静,但这是手自作主张在上面印了血印,和他没关系。
“好了,契约达成!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改造室。”
待冥八按完手印,斗篷人面具都笑歪了。他又转头对云畑和靛七问道:
“你们呢?要不要也一起改造?”
云畑连忙摇头,回绝了斗篷人的邀请。至靛未应。
很快,冥八便被另一位斗篷上沾有血迹的人带到了一个房间外。
云畑站在后面,注视着冥八被绑在一个铁床上,又被人推了进去。在房间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瞥了一眼房间内部,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房间内部的墙壁由金属和琉璃所构成,反射着流光,显得十分冰冷无情。在房间的中央,则立有一台庞大的机械,正发出隆隆声响,节奏急促。
机械的旁边,站着几名身上沾有血迹的斗篷人。他们注意到了云畑的目光,也看向门外的云畑,目光有些冷漠,反射着房间内冰蓝色和白色的色调。
而后,随着嘎吱一声,大门便关上了。
云畑站在门外,听见房间内开始传来冥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声音如此刺耳,在她的脑海中回响个不停。
除了惨叫声外,隆隆的机械声也此起彼伏,如同在宣泄着某种可怕的力量。斗篷人时不时传出的交谈私语冷漠而无情,整个氛围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
云畑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处于某种可怕的恶梦之中。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她小时候被爷爷装进炼器炉中时也有过这种感受。
整个过程并未持续很长时间。很快,房门开启,冥八躺在一张铁床上,浑身是血,被一位斗篷人给推了出来。
他的身体被镶嵌了大量的机械零件,从背后一直延伸到头部。他的双手和双脚则几乎完全被钢铁所替代,上面插了很多块状的金属板,发着光,像是呼吸般律动着。
这位斗篷人将冥八推到了云畑面前,随后发出冰冷的声音道:
“下床吧。”
云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就这样下床?可他还在流血啊?”
“没事,走几步路就止住了。”
说着,斗篷人便竖起床板,将冥八抖了下去。
冥八双脚着地,猛的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他表情有些狰狞,用力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可眼神却异常清澈,一如往常散发着锐利的光芒。
“走吧,去外面试试你的新身体,这里不太方便。”
说着,斗篷人便带着冥八和云畑来到了沙地上。也确实如斗篷人所说,冥八走了会儿路就止血了。
他对冥八提出了一些要求,让他按照自己的指令,做些诸如活动关节,以及发力的举动。然后一边看着这些动作,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云畑看见冥八的表情越来越开心,到最后竟然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便问道:
“你笑这么开心干嘛?”
“为什么不笑?我也有力量了,云畑。你们修士就是这种感觉吧?一拳打塌一个房子,拥有力量的感觉太美妙了。”
斗篷人仔细检查了一下冥八的状态,随后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了一些东西,边记边说道:
“要不要试着飞一飞?”
“怎么飞?”
“你能感受到波能板吧?将连接波能板的肌肉向下发力就行。”
冥八举起双手,按照斗篷人的说法尝试调动了一下波能板旁边的肌肉。随着波能板上散发出炫丽的光芒,冥八也猛的从地上升起,摇摇晃晃飞到了空中。
起初他有些不太适应,但飞了几圈后,便逐渐熟练下来。
风将冥八的头发吹得倒竖在头顶。他遥望底下的沙地,又抬头看向天上的一片又一片云阁,顿时快意四起,仰天长啸道:
“霜霜,我来接你了!”
说罢,他便心意一动,打开了全身的波能板,加足马力笔直向上飞去,一如天上飞行的修士。可就在他飞到云阁第二层的时候,忽然有几个波能板不听使唤了。
冥八吓得连忙关闭了一些波能板,减小速度,停留在空中,但这并不能修复波能板的故障。
随后,他身上的波能板就像是夜晚大楼上的窗户般,一个接一个失去光芒,很快,冥八便与所有波能板都失去了联系。
就差一点,他就可以飞到第三层了。他伸出手想要扒住云阁的第三层,但却只掰下来了一小块云,就掉了下去。
他从第二层掉到第一层,再掉到了云朵下,拖着一道美丽的弧线,最后重重的砸在了沙地上,扬起一阵沙雾。
云畑一眼便看见冥八从天上掉下来了。她焦急的在沙地上跑着,所幸冥八没飞多远,所以她很快就跑到了冥八的身边。她看见冥八的四肢歪向了奇怪的方向,胸前有几根肋骨戳出了胸膛,很是渗人。
“冥八!冥八!你还活着吗!”
听到云畑的声音后,冥八艰难的转过脑袋,气若游丝苦笑着说道:
“还没死…”
“都摔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不痛吗!?”
“不痛啊…好奇怪,我全身都没有感觉了…”
云畑连忙扑倒在冥八的身边,然后用双手抱住,将他轻轻托起,靠在了沙坑上。她动作有些慌乱的从口袋里拿出了大还丹,再三确认丹瓶上的字后,这才倒了一颗出来,帮冥八喂了下去。
一颗大还丹下肚,冥八的身体立马便发生了变化。
他的四肢开始逐渐恢复原状,新生的血肉长出,将原本植入体内的机械顶了出来,甚至连之前掉的牙齿也长出来了。可这变化只持续了十秒左右,就没动静了。
云畑见此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你是不是不会消化丹药的药力?”
“药力?”
“我就知道!算了,反正多吃点就行了。”
说罢,云畑就又取了一颗大还丹出来,替冥八喂下。就这样,等到冥八身上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时,云畑的一瓶大还丹也恰好吃完了。
将最后一颗大还丹喂给冥八后,云畑便将丹瓶重新放回裙兜里。等她抬头,刚好发现冥八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目光锐利又逼人,不由吓了一跳道:
“你干嘛?”
“谢谢…”
“谢、谢什么谢!这有什么好谢的!就是最便宜的丹药而已,在、在我们云家,这都是拿来喂狗的。”
“我可比天上的狗没用太多了…哎哟。”
冥八自嘲着,却不知为何被云畑打了一下。
“你打我干嘛?”
云畑没有回话,她专心的包扎着冥八身上的伤口,漂亮的眼睛时而眨个一两下,可爱万分。
冥八看见她的头发随着微风慢慢飘动,带起一阵清香,沁人心脾。她的手又小又轻柔,触碰到伤口时一点也不痛,反而痒痒的。
之后,当云畑扶着冥八回去找螃蟹时,却发现那里只剩下了一个逐渐被风沙掩盖的大坑。至于螃蟹,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