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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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寂寞的夜空

    她急匆匆地赶了过去,远远就看见他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头向上仰着,像睡着了一样。她的心一紧,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她冲上去,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地上还有一个安眠药的空瓶子,以及他旁边还有一瓶喝了几口的矿泉水,她发疯似的拍打着他的胸口,路过的行人看此情形,提醒她先打急救电话。

    她这才如梦初醒,很快急救车来到,把他送去抢救。

    她用他的手机通知了他的父母,但没敢说他是自杀。得知唯一的儿子出事了,两个老人家心急火燎赶去医院。

    他的父母不认识她,当时更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为了她,以为仅仅只是同事关系,还一直感谢她。

    幸好送医及时,经过抢救,他活过来了。但是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劲,他父母问什么也不懂得回答。看他这样,她内心悲痛万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了,她悄悄离开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想不到他会放弃自己的性命。倘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她下半辈子如何心安?又如何面对他的父母?

    世上有个人能爱自己到连生命都不顾的地步,这份爱无疑过于沉重。何况她心里放不下她死去的丈夫,她觉得老天这样逼她选择未免过于残酷。

    而他的父母终究还是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爸爸将他大骂了一顿,还打了电话给她,语气中虽然没有恶毒的指责,但却将所有责任,全算在她的头上,还说了一句:“你如果不喜欢他,就不要让他产生任何可能的误会。”

    她没说一句反驳的话,甘心接受他父母的指责。

    直至此时,情感上她始终还是没法接受他,在爱情与忠诚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忠诚。只是,无论作何种选择,她都是痛苦。选择了他,那会让她觉得背叛了丈夫;不选择却又等于继续伤害他,两个人都痛苦一辈子。

    也许,过一些时间,他就会淡忘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在公司掀起滔天巨浪。虽然这些属于个人事情,公司没有干预,但人言可畏,口水也能将人杀死,所有的矛头均指向她,令她百口莫辩。哪怕是他亲自解释,这事与她无关,但依然堵不住悠悠众口,她还是逃脱不了身败名裂的下场。

    事情发展到这步,离开这里已是她唯一的选择。虽然她也觉得,这件事自始至终对他都太残忍。她虽然没有答应他,但如他所言,在她心里,其实已经留下一个最重要的位置。

    但不离开,结局也许更残忍。

    经历过生死,他也一下子成熟了起来。换了此前,他可能会任性地说,她去哪就跟着到哪。而此时此刻,他们连对望的眼神都充满了默契。

    她正式离职的前一天,约他去了离公司三十多公里远的一个地方,她说以前经常跟他先生去。对她而言,这里包含着她很多难忘的回忆,今天又再增添一笔难忘。

    她说走了之后,不希望他再找她,有些事情永远都没法改变。对于他的这份爱,她会永远留在心底,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情义。

    这一刻,他竟觉得像是生离死别。他不得不承认,在他的生命里,她的出现与离去,都是遗憾。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吻了她一下。她没有拒绝,也许这一别,大家都不会再相见,在她的心里,其实已接受了他。

    这时候一轮月亮缓缓升上夜空,抬头望去,美不胜收;微风吹起她的秀发,如诗如画;月光下,她婀娜多姿的身影,犹如繁花丛中的仙子......

    他们的故事也就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也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个悲伤的日日夜夜,流了多少的泪水,才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一段经历,反正听他说完,我都觉得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说现在已经不抱太大的奢望,虽然还是很想她,但是将来能不能与她再续缘分,就看天意了。

    而我有理由相信,这句“将来能不能再续缘分”也有着默契的成份。

    我以为自己也曾深爱过,懂得爱情的真谛。可是跟他的这种刻骨铭心对比,我那些往事简单不堪一提。

    如果我不能为此创作一首好歌,不光糟蹋了这么好的一个故事背景,更玷污了音乐人的身份。

    与他告别后,我就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不用太浅白的歌词,是我一贯的特点。所以,说故事容易,但是把故事融汇到歌曲里,既要优美又不能离题,既要连贯又不能落俗套,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曲子是最先完成的,编曲与歌词一边做一边想,不停修改,最后连伴奏都做好了,但歌词还没定型。所以我经常把伴奏放出来,一边听一边琢磨。

    我公司旁边是一个小型超市,超市有个营业员经常过来听我的歌曲。这天他听到这首新曲子,非常喜欢,问我是什么歌,听到我说还没有上线,一再叮嘱我上线后记得告诉他。

    经过十多天的反复修改,最终确定了最后的版本,我的朋友也非常满意。而由于他们两个都是说粤语的,所以这首歌也是一首粤语歌。

    如果没听过这个故事,这首歌就是一首普通的歌曲,甚至连伤感都察觉不到;但把这个故事当作背景,再听歌曲,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后来我问过他,为什么他已经决定了等待下去,却又会选择自杀?因为这个问题太敏感,我问得很小心翼翼。

    他说,那时候他就患上了忧郁症,而且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简直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他知道这样下去,死亡是迟早的事,还不如趁着未到他油尽灯枯的一刻,做一个了断。只不过,死也要死得其所,他希望让她知道,他的心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听了他这番话,我大为骇然。

    歌曲上线后,我也经常单曲循环听着睡觉,仿佛也能从中感受到他们的这段悲壮的爱情。

    他们之间的故事,没有牛郎织女的美好传说,也没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哀怨缠绵,在这个花花世界里,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缩影。壮烈与卑微也只是一线之隔,如何评价也因人而异。

    只不过,这首歌虽然满载希望而生,却又很快湮灭在浩瀚宇宙里。因为毕竟全部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歌曲有瑕疵也在所难免。而更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得不到任何的露脸机会。

    而这也是抹杀大量优秀音乐人的根本原因,经常看到评论说,为什么音乐圈现在沦落到这个田地,这么多音乐人为什么就没有好的歌曲出现?

    随着老一代音乐人的退出,新一代又接不上,断层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而事实上,很多我知道的非常优秀的音乐人活跃在这个圈子,他们的创作,演唱,制作水平都相当高,但也根本没有机会。

    而这种局面继续下去,长此以往,只会越走越窄,到最后大家都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