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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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家乡发展

    回到兴仔处,他们在吃宵夜。

    不由分说,兴仔递过来一杯啤酒,其实大冬天的我不想喝太多啤酒,但为免扫兴,我只好坐下和他们继续喝。

    兴仔从冲哥那里出来后,在市场卖海鲜,他女友菲菲在发廊工作。平时大家都是早出晚归,除了吃饭的时候在一起,也甚少谈心。但兴仔为人讲义气,对我一直如兄弟般,我做什么他都支持。

    睡下后,我又想起了伍舟的话,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经历过这么多次感情失败,我不想太仓促决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合上眼,那晚又梦到我们去卖唱。

    没多久就过年了,我和弟弟原肖、爸爸买了回家的车票,回到了久别的家乡。二弟原哲和他妻子说好,要到农历二十九才回。虽然我是老大,但二弟先成了家,还生了一个女儿。他妻子小燕当时也是同一个工厂的,我们大家都认识。

    这么久没回家,屋里结满了蜘蛛网,满地的灰尘,像极了电影里拍恐怖片的场景。

    做完卫生,给我妈妈上了香,看着相片里她慈祥的面容,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接着我便打算去置办年货。农村城镇地方最大的特点就是,平时人烟稀少,一到过年,人声鼎沸,车流不绝。

    在门画店的一侧,摆卖的除了当下最畅销的门神、春联等之外,仍然挂着明星海报,看见家驹的头像,我的心绪又被搅动了起来。正准备挑选对联,后面有个人叫了我一声:“阿荣”。

    我转过身一看,原来是娜娜。

    娜娜是我在舅舅那里工作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舅舅经常与我去茶楼饮早茶,大厅里经常座无虚席,有时候还需要拼桌。点完东西后,我们喜欢一边看报纸,一边等茶点。

    我习惯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寻找自己喜欢看的报纸内容。看到新奇的东西,便各自分享一下。娜娜是茶楼服务员,推着餐车送茶点,听到我们说家乡话,她便停下来和我们打招呼。遇到同乡,我们也很意外。

    后来她告诉我,她没见过一个男孩子坐得那么霸气。我便大笑起来。

    熟悉了后,她也会不时地到舅舅的档口来坐,一坐就一二个小时。我离开后,大家便再没见过。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只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她变化挺大的,人黑了不少,没了在广州时的年轻模样。

    她告诉我,现在她回家发展了,开了个小档口,卖农产品。她指了指斜对面的一间档口,门口摆着姜、蒜头等,店内一个中年妇女在为顾客称重。

    说完,她有点害羞的样子。

    见到她,我也挺高兴,只是正值岁晚高峰,我怕影响她的生意,简单聊了几句,便打算告别。她却说,见到老朋友太开心了,希望今晚我到她家吃饭。我愣了一下,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7点钟我准时到。她便满心欢喜地回了她的档口,我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挺好笑。

    买完东西回到家,我便告诉我爸爸,晚上不在家吃饭,他并不觉得意外,我在家同学朋友多,去别人家吃饭是常有的事。

    我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铺。上面二个红红的枕头,是我妈去世前就买好的,她一直希望我能早点成家,购买了这二个枕头,作我结婚之用。未曾想,留下人生一大遗憾。

    6点50分,菜市还有很多人。各家摊贩也在卖力地吆喝,争取把当天的菜品清光。我买了些水果,去到娜娜档口,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我到。

    她家不远,隔了二条街,其实在镇上,做生意的人一般都会开到七八点完全没人才关门的,想必她为了我的到来,连生意也不顾了。

    进得屋里,我中午见到的那个中年妇女正在厨房做菜。原来她是娜娜的妈妈,她腿脚不太方便,见我来到,一拐一拐地出来迎接。见此,我便有些难为情。

    她家很简陋,发黑的红砖墙,家具也很旧。墙上挂着伟人像,以及去年贴的财神画。客厅不大,只在一面墙上装着日光灯,所以显得光线很暗。

    桌子上放着一盒白切鸡,已打开盖子,碗筷亦已摆好。她妈妈把菜炒好,大家就坐下吃饭。桌子很小,所以显得彼此距离很近。

    她妈妈一边吃一边问我的情况,我看了看娜娜,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我的近况。

    原来娜娜的爸爸去年过世了,那个档口是与供销社签的长期租约,她爸爸走了后,她便回家接了过来,顺便照顾妈妈。而她的妈妈由于中风,就落下了病根,现在已好多了能走路,开始的时候,严重得只能坐在轮椅上。

    吃着吃着,娜娜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阿荣,反正你现在也帮人打工,不如回来和我一起做生意,大家做拍档,把生意做大,这样你也有份事业,好不好?”我一下子愕住了。

    她妈妈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她。

    我没想过她会提出这个想法,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目不转睛看着我,似乎着急等着我的回答。

    “我,我要考虑一下......”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这样说。在我的心里,与她不过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从她今天的表现看得出,我觉得她对我有着特别的意思。即使退一步,只是合作做生意,我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的表情便有些失落。她妈妈这时插话了:“先吃饭吧,这种事情也急不来的。”

    颇为尴尬的气氛中,吃完了这顿饭。她妈妈去洗碗,娜娜便招呼我喝茶。

    我如坐针毡,一壶茶没喝完,便推说爸爸在等着我回去,与她妈妈打过招呼便要走。娜娜跟着出来,依依不舍欲言又止。

    回到家爸爸与弟弟原肖正在喝茶,他们听我说完始末,原肖便笑出了声:“做老板好啊,虽然卖蒜头,总比在外面打工强,嗯,‘蒜你狠’”。我拿起桌子上的纸巾筒,一把扔了过去。

    爸爸摘下眼镜,用衣服擦了擦,说道:“这个事情,要你自己决定了,关系到以后的人生路,是要考虑清楚,如果你也不想再过漂泊的生活,这也算得上是一个机会。”

    趟在床上,我陷入了苦思。我不敢肯定她只是希望与我一起做生意,还是更希望我能留在她家。若是后者,我不用考虑的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我确实也厌倦了在外寄人篱下的生活。如果有机会,不必再离乡别井,在家也能有所发展,那倒不失为是个良好的选择。这样的话,我爸爸也不必再跟着我们在外面漂泊,可以在家安享晚年。

    但是,她对我的意思明显得很,又如果是好?我左思右想,越发难以入眠。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她竟一路问人,寻到我家里来了。见她确实有诚意,我便动了心,答应了她。

    她说,到时不用回我家住,她家有空房间,可以让我住。听到这话,原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家有些旧货架,是以前我爸爸开店时候留下的,还可以搬到店里继续用,再想法多经营一些品种,扩大规模。她看我说得头头是道,欢喜满怀。

    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就差没跳起舞来。

    回家后,我想了很多。觉得这个决定好像有点儿戏了,但事已至此,我好像已经没了回头路。就当是命运的安排吧。

    第二天是农历二十八了,我便打算再去见见娜娜的妈妈,毕竟大家准备合伙了,有个交代,好让她定下心。

    吃饭的过程中,她妈妈虽然也很高兴,但我总觉得她有心事。

    喝完茶,我便告别准备回去,大家说好,过了年我们再开始合作。出到门口,我看见娜娜似乎有话想说。

    她吞吞吐吐:“现在我们已经决定合伙了,我想说的,就是......就是不能挟带私逃。”我以为听错了,让她再说一遍。

    她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呆住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当即表示,大家不必再做拍档了。说完,便愤愤然走了。我虽然理解那是她唯一的生计,她看得很重,但我怒气难消,她追了上来,向我道歉。

    她一边哭一边追着说:“我是真心和你在一起的。”路过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们。她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拉着我的衣服,一再恳求我的原谅。

    但此时此刻,我已听不进她说的任何话,也不接受她的解释。身后她不断叫着我的名字,但我依旧没有回头。

    我没有告诉爸爸原因,只说我改变了主意。

    我不知道我做得对还是错,但也许已不重要了,命运不过是和我开了个玩笑,让我多了一些沧桑的经历。多年后我再看见她时,她已经嫁人了,生了个女儿。她还是开着那个档口,她先生开摩的。但是为免尴尬,我没有上前和她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