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要转学的消息，余念是从阿鹤口中得知的。

    “我前天中午去尤克能宿舍，就看到安宁刚好在，尤克能说:‘海南那边的评分体制跟我们差别挺大的，你要是去了，可能要花些时间适应。’你觉得还能是什么评分体制？选美吗？”阿鹤没想到余念会不相信。

    “可是他没有说过呀，而且，为什么呢？”余念抠着指甲，心里钝钝的。

    “高考移民还能为什么呀？我那个便宜弟弟，过两年也是要去外地挂个学籍的，不然他哪有机会。”阿鹤的继父早已为儿子打点好了一切。

    “又或者，这样能有比较大的几率跟你一起读大学？余念，你有告诉过安宁以后的打算吗？”南雪看她伤心，有些不忍。

    余念呆了呆，点点头:“我想去北大，他知道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要可是什么。

    “大概是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原本没这么看重成绩的。”又思索了一会，余念挫败地承认。

    “对了，你为什么会去尤克能的宿舍呢？”余念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不重要，你别管。”阿鹤闭紧了嘴巴。

    第二天，安宁见到她，什么也没说。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安宁一直绝口不提转学去海南的事。余念夜里总梦见安宁的课桌空荡荡的，他抱着许多书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怎么赶也赶不上，伸手一碰全是虚无……

    足足过了九天，余念终于忍不住了。这天早晨，安宁把装着糖水的保温杯递给他时，余念将头偏过一边，冷着声音说:“不必了，你要走就直接走好了。”

    安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说:“还没到站，你让我去哪里？”

    余念只当他是装傻，怒极:“我是看不起高考移民，但是你因为这样就故意不告诉我，然后偷偷溜走，我会更看不起你。”

    安宁这才晓得，余念是因为转学的事在生气，他笑起来:“这又是谁告诉你的呢？”

    余念见他还笑得起来，更觉委屈，一扭头，一滴泪珠飞落，恰好跌在安宁握着杯子的的手背上。

    安宁怔怔地看着手背上划下的泪痕，一点一点由温热变得冰凉，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将她揽过来，下巴轻轻放在她头顶，说:“我不走，我不会走的。”

    “你骗人，你就是哄住我，然后哪天，哪天就突然消失了。”余念干脆哭了起来。

    安宁轻轻拍着她的背，待她平静一些，说:“我妈是提过让我去海南读书和高考，但是我不会去，我保证。”

    然后，他拣重点同余念说了一下最近家里的事儿，爷爷的手术，父母的安排，他的决定，还有接下来一年的生活。

    “至于尤老师为什么那么说，是因为我妈联系了他，请他多看顾下我，别一个人饿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最后一句是他瞎编的:“尤老师也觉得我不去海南是对的，那边的评分机制需要从头适应，更不要说跟同学老师都得磨合，会浪费很多时间，这就是他的意思。”

    好吧，又是大乌龙，余念有些赧然地说:“那你也可以告诉我啊，不管解决没解决，也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你都不该瞒着我。”她还是有些难过:“你不信任我，你总是爱自己一个人做决定，好像我是个小孩子，甚至是个累赘。”

    安宁连忙摇头。

    “我觉得，你只是喜欢我，并没有习惯我。你对我好，但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让我处处依赖你，却不让我参与你的生活，这样的话，你以后也可以很轻易就抛开我。”余念说着说着，又想哭了。

    安宁没想到她已经把故事延续到这么远了，他理了理思绪，说:“是我不好。可能是因为，我还不太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

    余念看着他，不说话。

    “是真的。关于爱，我所知道的，仅限于我的家人。我的爷爷奶奶，从我记事起就是亲情多于爱情，我爸妈的爱情故事倒是很美好，可离我太遥远了。以前呢，我没准备去弄明白这件事，也没想过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遇到你以后，我才开始学着怎么在乎一个人，算是……新手上路。”他将余念拥在肩头，慢慢讲述着。

    “你那些小花招，可不像第一次恋爱。”余念抽抽鼻子，语气却缓和了很多。

    安宁无奈，看来要牺牲一下形象才行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嗯，给你讲个故事，初中的时候，我爷爷去开家长会，老师说了防止早恋的事，回来他就盘问我有没有跟哪个女生过于亲密，我赶着出门，就说‘什么女生啊，没兴趣’。”他看看余念，发现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于是接着说:“后来这话传到我妈耳朵里，她理解成了我对女生不感兴趣，然后花了半年多时间做心理建设，终于说服了自己，我可能是个同性恋……”这么吊诡的剧情，如果不是爸爸后来告诉他，他绝对猜不到，更可怕的是，妈妈现在除了自己相信，还带着点要帮助自己和偏见作斗争的使命感，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难题。

    余念没料到是这么个走向，直笑得趴倒在安宁腿上，安宁抚摸着她的头发，手背上方才滴了眼泪的地方，有些微的紧绷感。

    “那你是吗？”余念开始调皮:“如果你对女生不感兴趣，我也可以剪短头发扮男生。”

    安宁警告地看她一眼:“所以接下来，我得找机会把你带到她面前，再给她一些时间，重新把这个认知给掰回来，你能帮我吗？”虽然很不想讲这段丢脸的往事，可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当然可以。你看我其实很有用的对不对？我以前的朋友遇到问题，我都会想出很好的办法帮他们。我真的很厉害，你要相信我。”余念觉得有必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扶危助困的光荣事迹。

    “好，我一定信任你，不会再瞒着你让你胡思乱想了。”安宁竖起手指发誓。

    “那，为表诚意，现在就告诉我一个，你原本不打算说的秘密。”余念素来有些雁过拔毛的本事。

    安宁心里一动，立刻想到了邹洋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时机不对，万一再吓到她呢？

    考虑了片刻，他凑过去说:“其实，我后来自己又去了银河网吧，下次你可以陪我去吗？”

    余念的脸红了又红，车一到站，就逃也似的跑走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对着安宁吹嘘“我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