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五义之水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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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五行

    “你必须离开东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皇城司那帮人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如果让那个人发现,麻烦会更大。”在没有点灯的漆黑房屋里,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黑影里传来,说的是党项语。

    “我可以,回家了吗?”另外一个男子胆怯的问道。

    “你不能回党项。一旦被人认出来,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低沉的男声打断了问话,狠狠说道。随即又用温和的语气道:“想想你的母亲,妻子和儿子。他们能摆脱奴隶的身份,有一片自己的草场,都是谁的赏赐?”

    “当然是你,我的主人。”男子似乎跪倒在地,喃喃说道。

    “我想办法送你出去。还会给你一笔钱。除了党项,哪里都可以去。”

    男子似乎意识到什么,瑟瑟发抖地说道:“主人,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我的家人还在等我回去...”

    “你活着,比你死了更有用。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就不会杀你。”

    “是,是。”男子声音颤抖着说道。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二人不禁面面相觑,心顿时提得老高!

    野利目近正端坐在屋中央,闭目凝神。

    房里只点了一支蜡烛。屋门洞开着,微风徐来。摇曳的灯影下看不清楚屋里人的表情。

    野利目近虽然看起来勇武壮硕,却不是粗人。此刻他的脑子正飞速地转着:其实野利目近表面上对自己族人的死暴跳如雷,实则内心里却并未有什么波澜。真正让他忧心的,是近几日从朝廷传出口风,说官家有意要对朝廷与党项的贸易进行整顿,尤其是冲着山育和野利两个部族的贸易线。这可是直接触动整个氏族存亡利益的大事。但是具体如何实施、何时实施却怎么也打听不出来。他已经暗地里打发自己在东京的所有族人探子全都出去打听消息。可是今日皇城司封锁了都亭西驿,自己出不去,那些在外面装扮成汉人四处打探的族人也无法将消息送进来,自己突然就变成了聋子、瞎子。傍晚时分野利目近乍听得皇城司发布的敕令时,已经在厅堂里寻着汪乙大闹过一通。但是在场的吕嵩给出的封锁驿馆的理由却也无可辩驳:有鉴于都亭西驿在一日之内发生了两条命案一起盗案,皇城司出于对外来使臣的保护被迫将驿馆封锁。此举并未超出邦交之约,更何况党项在名义上是朝廷的藩属公国,理应服从朝廷的法度。若自己强行往外闯,必定会更加给朝廷以犯上的口实。在这么重要的关口得罪朝廷,虽说不至于遭到什么刑罚,但是回了党项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侍者弓腰端着托盘缓步进房里来,见野利这副样貌不禁一怔。但见野利目近没有动静,侍者也不敢出声,只蹑手蹑脚把托盘放到野利目近手边的桌上。

    “这是什么?”野利目近连眼皮也不抬,张嘴问道。

    “啊,啊?回禀尊使,这是寺卿吩咐,给诸位尊使送的宵夜。”侍者慌忙答道。野利目近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乍一出声吓了侍者一跳,差点把托盘打翻在地。

    野利目近慢慢睁开眼,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宵夜很简单:两碟子宫巧点心,一碗浓稠细碎的菜羹,外加两个羊肉馒头。

    野利动也不动。重又闭上双目,不再言声。

    侍者略一行礼,却没有退下。反倒凑上前来,压低声音在野利耳边低语道:“馒头。”

    野利霍然开目,下死眼盯着侍者。可那侍者脚步甚快,还没待野利看清侍者的面貌,侍者便已转身匆匆离去。野利目近狐疑地拿过一个馒头掰开,果然见肉馅里夹着一张二指宽的纸条。

    纸条上赫然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当心。

    野利目近不禁怔住。这是谁送的纸条,又是何意?要提醒自己当心什么呢?

    虽已半夜,但东京的某处豪宅大院中依然灯火通明。院子的主人习惯晏睡迟起。往日里这时辰通常是主人读书填词,待客饮酒的时候。偏主人又好清静,故值守往来的下人虽多却都蹑手蹑脚,并不敢发出声响。

    偌大的书房里,院子的主人此刻穿着一身宽大的丝绸便服。正背对着胡敬,坐在席子上自顾自地打着棋谱。少时,气定神闲地对胡敬说道:“当心些。近日你不要再去都亭西驿,同时也要约束好手底下的人,不要与皇城司的人起冲突。”

    胡敬伏在一旁,满脸抑制不住的焦急:“可是主人,都亭西驿里有下官们的到访记录。若让那皇城司察到,下官担心引火烧身啊。”

    “那些记录我已经派人处理掉了。不会被人察觉。”男子说道。

    “处理掉了,处理掉了?”胡敬心里顿时一松。他为官多年,虽说贪污纳贿的事情一样没少干,但却从未被人拿住把柄。靠的就是心思细腻,连这等小事都不会轻易放过。

    男子并没有回答胡敬,只接着说道:“我今日喊你来,是要你亲自安置两个人。”

    “啊?是,是。”胡敬刚想再小心询问一下记录的事,却不料男子突然换了话题。胡敬听得一怔,立刻说道:“不知主人要安置何人?”

    “你二人过来。”男子边说着,仍然头也不抬地对着棋谱,只捻起一枚黑子落到了棋盘西北角上。

    话音刚落,忽的从房梁上翻下两个黑影。只见二人直直落到地上后便单膝跪倒在男子面前。这一切只在片刻须臾间完成,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煞是好看。把个胡敬看得瞠目结舌,呆在当场。

    “这二位是我府里的。近日我有机密差事吩咐他们去做,在我府里诸多不便。暂且就让他们栖身在开封府衙。你不要打听,也不要管束他们,更不要让外人去搅扰。可听明白了?”男子放下棋谱,端起身旁的茶盏,啜饮了一口凉茶,慢慢说道。

    “是。下官领命。”胡敬揖手说道。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偷偷打量着这两个突然现身的陌生人:两个精壮汉子,都穿着开封府差役的制式衣裳。只一个看起来高大些,另一个面上略有黄须。二人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纹丝不动。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历,居然要主人亲自出面安置?

    胡敬正思忖猜度着二人身份,忽听男子大笑自语道:“这《凤池棋图》果真精妙。王积薪不愧无双国手。”男子此时手执白子,放到了方才落的黑子旁,“黑方虽看似气势汹汹,但白方处处料敌先机,占尽上风。这一片黑子已是死棋了。”

    说完,男子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打着哈欠说道:“你们这就随胡少尹走吧。不要随意出衙,也不要跟人打交道。过几日我派人去联络你们。去吧。”

    三人同时起身,各怀心思地称喏离去。

    棋盘上,密密麻麻的白子黑子紧紧咬在一起。局中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