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壹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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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章

    怎么晚健子成了左靖河呢?他是真健子,下了凡还是真健子,右青龙下了凡还是叫右青龙,可晚健子下了凡,怎么的就成了左靖河呢?

    右青龙不过是一个平凡的采草客,而晚健子倒是生在帝王之家。神仙们下凡投胎如坠茵落溷,人生道路各不相同。他们曾经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下到凡间在尘世轮回中散失了曾经的神仙力量,汇入凡夫俗子的滚滚潮流再悄然消失于人世。

    真健子本是不想见到昔日仙友,可这是晚健子诶!无数年跟他在一起天天除白纸扇草的晚健子。

    这位晚健子身材非伟岸,但仍如松柏挺立,容貌非俊美,但仍神清气盛,一如当年的除草少年,可自己却是耄耋老者。真健子心中倍感苍凉,呆立良久。

    左靖河见他发呆,清了清喉咙道:“您就是真健子道长吧,晚辈是临山王五弟左靖河。”

    果然是不认识自己,也是像右青龙一样被封印了神识么?不过即便没有封印,应也是认不出现在无比苍老的自己。

    他也曾面对镜子,想过去的自己看到现在的自己也是认不出那就是他自己。时光易逝,容颜易老,他的使命已忘却,死亡的宿命即将来到。

    真健子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是真健子,你认识一个叫晚健子的人么?”

    左靖河稍一迟疑,笑道:“不认识,他是道长的兄弟么?”

    “是的,最好的兄弟。”

    “道长这样的年纪还惦记以前的兄弟,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他还真担当不了重情重义。“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左靖河也不拐弯,直道其意:“道长在高山之上修仙,难道不知山下发生了什么事?逆贼羊脂趁先国王病重篡位,我举兵征讨,己征服断山府,现军资吃紧,恳请道长慷慨解囊以解燃眉之急。”

    其实知道此事发生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没在意这个。这次起兵对断山府目前为止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也没打什么仗,没死人,只是多了些人,四处流窜,拿着茅枪刀戟到处找吃找喝。当然对普通百姓来说,那么多人拿着兵械,要吃要喝要钱,心中惶恐。对连云观来说,没上山来,那就没半点事。

    真健子确实得了不少财富,但大多投在观宇整修新建、弟子扩招。现有这么多张口每日开销,才花巨资打了金刀献新国王,反对者又来打秋风。若只是他不认识的左靖河,他也是舍不得真金白银拿出来。

    “公子亲自前来,贫道当尽微薄之力。”但才举事,就被困在断山府中,基本上就是瓮中捉鳖,无处可逃,何必呢?对最好的朋友,他还是说出自己的看法。“看形势而言,公子无异于以卵击石,你如此年轻何不趁早退出,自己寻个隐身之所,其他人各寻活路,也好过鱼死网破。”

    虽被困左靖河仍是意气飞扬,“道长久居高山之上,看形势竟也鼠目寸光。年纪大了又贪生怕死,连去鲜羊城给羊脂破梦解梦都不敢去。我们这些勇士,个个视死如归,誓将羊脂除掉,恢复正统。”

    以前,晚健子从不这样说他。两人互打配合,他时不时溜去守卫一那里弄点好吃的,晚健子溜去各处,也不知做什么。问他,懒散回道:“出去透透气,天天在这里拔呀拔锄呀锄的,郁闷得想要雷神一个雷捶死,也好听个响声。”

    左靖河的嘲讽,真健子听了也没生气,仍是好心劝道:“公子几千人马现在连饭都吃不饱,怎么除掉羊脂?临山王有意放你一马,左思乐却还指着你功成名就。公子年轻,那几千勇士也是血肉之躯,不求生而愿死,实在大可不必。”

    左靖河抚掌笑道:“道长也有百来岁了吧,您都不担心自己的死,怎么老是担心我们的生死呢?把钱拿出来,等我冲出重围,我会将你观中弟子都收编了,大家一起攻进鲜羊城,活捉羊脂。”

    不是晚健子,只不过是有他皮囊的左靖河。然而多年之后见到眉眼如故的皮囊,仍是善待他。“公子,白日做梦有伤身体,还是少做梦。”又对外边弟子说道:“取一万两银子与左公子。”

    天底下最耗钱的事莫过于战争。左靖河也知道连云观的真健子道长并非浪得虚名,可他只有这里能找钱,很快他再度来要钱。

    花了一万两银子,观中弟子才知那毛头小伙子竟是叛军头目左靖河,他竟敢来连云观要钱,竟敢要了还要。大家纷纷出谋划策,叽叽喳喳不停,可要说去杀了左靖河也没人敢去,要与他们硬碰硬,谁都怕碰到自己。

    是没个可行的办法。左靖河手握军队,正愁没地方吃饭,要是将他们惹到连云观来,那些人可不是蝗虫,吃了就走。他们要一来,看形势,一时半会走不了。

    平叛的左靖山就是做个样子。左思乐标准的纨绔子弟,连纸上谈兵都不会,心血来潮想立功,啥都不懂。部下都乐得清闲,围剿就像是度假一样。这样下去,左靖河被剿灭起码得是三五年后的事。

    来一次一万两,也持续不了几回。弟子们口舌之快逞完,还得真健子拿主意。

    真健子派人寻找右青龙。“舒太贵说他又去五爪山,此后一直没有消息。”

    又来,完全不是晚健子,他不会这样不要脸。“左公子,连云观不是产银子的地方,你一来再来,我们观中弟子也要吃喝。请你也为我们考虑一下。”

    许是第一次太顺利滋长了左靖河的信心,他嘴一撇,肩一耸,“那关我什么事?”

    真健子端详晚健子的脸,霎时就想让人结果讨厌的左靖河,免得坏了晚健子在他心中的美好形像。“左公子,你没军资也不关我们什么事。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有金子的地方,推荐一位高人--右青龙,他一定能如你所愿,得到无数黄金。”

    “我不是三岁孩童,右青龙这人我也没听说过,去抢金矿,他一个人怎么能做得成呢?断山府没有金矿,要不我也不会现在来连云观。道长还是像上次那样,爽快点,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听老人言,自以为是,把他的情怀当软弱。真健子再瞥了左靖河一眼,青春的皮囊十分刺眼。“左公子,天下除了断山府就没别的地方了么?你的长远目光就看不到别处么?你就不想知道黄金窝在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