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女孩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秦朗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走进监护室里安慰自己的客户,感觉这个世界上最碰巧的事全让自己遇上了,其实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分离。
“小爱,他是我的客户。”秦朗和北爱说,北爱想了想,轻轻推了秦朗一把,秦朗回过头看着北爱很久,终究走了进去,那种感觉就像走进冰川世界里,仿佛感受到一个世界的悲寂。
平行,在相同的时空里,怎么努力也捉不住温存,闭上眼睛也能看到没有彼此的未来。平行,在各自的回忆里,伸出手也穿越不了来世今生的距离。原来那时爱到像烟火照亮人生转瞬即逝了。
电视上都是那样演的,现实都是这样的,在深蓝的夜空里,一颗星星悄然坠落,这个男人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我和她是六年前认识的,在竞技赛场上,我的车被人做了手脚,从山坡翻了下去。”
“那时我想我是不是死定了,心里很慌,想着自己才三十一岁,还没结婚,没有儿子,也没有立遗嘱,我是我爸爸唯一的儿子,我爸的家产留给谁……车子烧得只剩半个架子,我怕死,不敢爬出去,我听到那些人在山顶叫我的名字,有人在欢呼,看热闹的什么人都有,没人敢救我,就是那个时候,她和她朋友爬山刚好经过,她的朋友被吓得跑掉了,你知道吗?她一个人傻傻站在那里看着我,也许她是好奇,也许是惊讶,她在那里站了一会,想起自己带着一瓶水,把水泼在车门上,拉了我一把,我才爬了出去,我给了她一百万,算是买一瓶水,她不推迟也不拒绝,我以为她嫌少就没再搭理她,说实话她人挺漂亮的,只不过她的身材没我的女朋友好,说实话她的肩膀太小了,我那时候找女朋友都要身材好以上的。”
“后来我和她成了朋友,就是很普通的那种朋友,我很忙,两天转三次飞机到处出差,每两三个星期和她联系一次,她是很害羞很保守的那种女人,不会和男人聊天,每一次都发些无关痛痒的话,不是早安就是晚安,我就想这样的女人有什么意思啊?一点都不会玩,白长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
“有一次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隔了两天才回复我,那时候我在英国出差,把手机弄丢了,隔了一个月才回国,她给我的新号码发了上百条短信你知道吗?一条短信一句话,认识几年给我发了上万条信息,就是不敢打电话给我,好像我的手机号很值钱似的,其实我觉得她更值钱,但是她太傻,她怕这怕那怕我骗她,我约她来找我玩给她钱,她说不认识路,那种傻女人,每次和她视频,她开心得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其实她刚好长成了我爱的模样,真的……”
“她真的挺傻的,白长了那么漂亮一张脸,天气冷了叫我多穿衣服,我和她说要不我抱着你更暖和,她傻到给我寄那种几百块钱一件的衣服,我说衣服太便宜了我不穿,说来说去聊到大半夜,一晚上说了无数废话,就不会把人给我寄过来,我想逗她一下,问她五十万一晚约不约,她犹豫了半个小时,给我发了半小时的表情包,最后说了个好字,第二天我们在机场里见面了,那一天我真的花了五十万,抱了她一天,她碰也不让我碰一下其他地方……我不知道该说她太傻还是太聪明,也许我们都傻,我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了,她假装不喜欢我的样子,我花了五十万,心疼了一整天,其实我有能力给她很多钱,我有能力养她,但是她从来不会开口,她怕我骗她,我也怕,我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我们认识第三年的除夕夜,我出差经过她的城市,约她出来吃火锅把她介绍给我的朋友,她依偎着我的肩膀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一样,一看就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和她认识了三年,那一晚我终于发现她根本就没的肩膀,我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就不会拿我给她的钱去隆的肩膀,她明知道只要讨好我,这辈子就不用愁了,但是她说她不喜欢我有太多女朋友,我本来是个一辈子不打算结婚的人,懒得和她吵架,我们还是两三个星期联系一次,她每天给我发早安晚安,有个屁用,如果她敢说她喜欢我,说不定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她的嘴唇很精致很好吻,也许我就是看上了她的嘴唇,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分分秒秒都想吻她,她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技术很好,没钱花没赞助的时候就找中间人撮合一下赚点钱,有时候我想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些人就这么贱,但是她说我给了她一百万足够了,每天发信息感谢我,不就是一百万,呵,她们伸手就要几百万,女人和婊子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三年又三年,很快我三十七岁了,被我爸爸逼婚,和他朋友的女儿结婚,我真的完全不喜欢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绣花脑袋,我们一直是各玩各的,但是那个绣花脑袋很会玩,把我公司的机密泄露给情夫,还想离婚瓜分我一半的家产,于是我和那个绣花脑袋不到半年就离了婚,兼并了他们的公司搞得那个贱人倾家破产。”
“偏偏那个关键的时候,她打电话和我说她有了我的女儿,孩子已经三岁大了,她叫诗桐,给我们的女儿起名字叫念桐,也许她是希望我能经常想起她吧,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手机被窃听了,他们想害死我的女儿,她……她替我挡了两木仓,后来,该死的人都死了,我还活着,我常常想,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她该活下来,她那么傻,那么单纯,像个天使一样,但是我没能握住上帝给我的礼物,其实我不相信童话也不相信神话,我只希望善良的她一直在我眼前,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善良的人却不能得到善终……”
男人低下头,双手捂着眼睛,一滴滴泪水滴落手心里,声嘶力竭的呼喊响彻黑夜,不协调的清脆的笑声传到耳边,抬起头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念桐,你笑什么?”
“妈妈醒了啊。”念桐粲然一笑,恍惚间他仿佛从她看到天使的影子,慢慢站起来给医生让出一条路,一夜无眠精疲力尽倒了下去。
两个大人同时入院,小女孩哭得梨花带雨的,被秦朗抱了起来,泪水全蹭到他秦朗价值不菲的西装上。秦朗被小女孩可怜巴巴的模样逗笑了,他也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也就这样和北爱说了出口:“小爱,我也想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像你一样可爱。”
“朗哥哥,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北爱转过身就走,单独的背影像是他欠了她的前半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她记起了另一个人,想起了相同的场景。他不在她眼前的那些岁月,她为什么又走了。
从被一个人耗尽青春到和另一个人开始一段婚姻,从天时地利人和到百年好合,需要多久的忘却才能斩断生命里将近二十分之一的记忆。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念念不忘,只不过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被习惯这种可怕的能量守恒,不论是亲情友情,亦或爱情,从前到以后,旧的不去新的也不来。
一栋冷峻的大厦矗立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踏进这个公司门口就等于半只脚踏入了娱乐圈,外面多少人想进来,里面多少人想出去,一个二十三岁的男人铸造的商业传奇。
华延打量着自己的助理,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离婚时把男方扫地出门的老女人颇有手段,她的拥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他知道那是什么,却不敢触碰。
“我问你,怎么才能让两个人分开?”华延轻轻扣了扣桌子,颇不耐烦地问,助理笑了,艳丽的妆容如蛇蝎女子般恰到好处,轻启朱唇:“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让另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
“好,你出去吧,查清楚和秦朗有染的女人,查到一个你今年年终奖翻一倍。”
华延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满眼血丝身心俱疲,心思全不在公司的事务上,想着咖啡混着酒是什么味道,恍恍惚惚又回到了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晚上,看到一个落魄得像狗似的男人努力把一个个酒瓶摆成心的形状,可是有谁看到他的笑话了么,他爱的她没有看到,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信的爱情。
那个女人叫做胡蝶,华延用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点着鼠标,放大图片看清楚蝴蝶的的肩膀。
如果把这张图放在以前,她很适合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当他的女朋友,可惜这世上没如果。
华延按着号码打过去,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伴舞声,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样激情的音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爱情里老了。
“你好,请问你是?”胡蝶踮起脚尖跳着到桌子旁拿起电话,华延直入主题:“你喜欢秦朗吗?”
“你是谁?”
“我是谁?你想知道?我叫华延,你听过我的名字吗?华爱集团知道吗?十三楼,董事长办公室,现在来找我,你这辈子都不用再靠跳舞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