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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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章 虎之余子(中)

    红簪这个既不虚又不实的架子一摆开,就似乎触动到了什么东西,她周围的气流像是隐隐约约的卷出了一片风云,仿佛整个人都在无声无息与这一方天地磨砺契合。

    小雁和赵铁匠这些在本地久住的人就知道,自己村庄里的山水形胜固然有别于他处,讲一句地灵而人杰绝不为过。不论是读书习武还是匠工炼制,都可以说是事半功倍,尤其出色,但是却从未曾见过有人这样明白清晰地引发出这样子的气象。

    赵铁匠讶异地看着那个极执拗的小女娘。这样子的气象,无论是因为她摆出来的这个架子,是与此方天地相契或是相斥,都不容小觑。

    红簪在这个与自己所知有七八分相似的“玲珑透”格局中,默然尝试运转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的丹心气腑,一时间自己体内竟仿如千年暗室,一灯即明——此地的格局布置,果然就是咱们大应山的“玲珑透”——又仿似源头复春,一眼泉涌,自成溪涧。

    小雁眼睛神采奕奕地盯着红簪,细仔地观摩着红簪摆出来的姿势,不敢遗留半点细节,下随的双手在无意间已紧握成拳。

    吕侗和王九褐或许常来姚家村,但到底不是本地人,对自己周遭的气象变化感觉不是这样的明显,但也感受到了一点自己身边气流的隐约泛动。他们心中就都有了同样的感受,原来某些前辈所说,曾见过“举手投足间便风云翻覆的大宗师”,是真的。

    柳诚只觉有一股润透了的气流隔着衣物,都照样拂过了自己的皮肤,使他浑身汗毛倒竖!他低头看了看倚在自己身侧的柳眉儿,怕她遭受到了什么冲击。却只见她双眼虚闭,整张脸仿佛在发光,但并又并不显得苍白。他觉得自己现代人的思维,解释不了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如同玄学。他窥视了周遭一眼,见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红簪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眉儿身上发生的异状,便侧移了一步,将柳眉儿挡在了自己身后。

    天空上云层积厚,姚家村里却风流涌动,不远处的那一阵咆哮声就变得更加激烈,随着村子里的风气在村中呼啸流转。事实上这种搭配激烈的反应在这一刻,已经让几乎所有人心中都隐隐约约地冒出来了个荒唐的念头:这头山彪与这个小女娘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然而这个念头随即便被他们自我否定了。

    红簪眉目低垂,似乎是要遮掩像是要发光的血红眼眸,嘴里的声音不大,却变得略微有些尖锐,像是要在这如水般的风流中破壁而出:“请指教。”

    王九褐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气息温然渗透胸腑,精神抖然一振,喝道:“来吧!”

    他往前踏出了三步方才出拳——让你三分,不欺年少。

    红簪似乎没有理会他的礼让三分,只由着他往前了三步,依旧是含胸峙背立在原地。

    落在他人眼里,这个小女娘无疑是很硬气,就不知道是不是年少无知。

    王九褐一拳未出,就如同已经一拳落空,就不再管对方是不是自视过高。

    一拳送出,那身形娇弱的小女娘迎着拳头递出了一只手掌,拳掌相碰,呯的一声发出了一声脆响,如同气爆。小女娘反手一带,仿佛轻描淡写便卸掉了打来的力道,脚下移步,步履中隐约闪烁过一圈透白的气晕,随着她的一步步落下后四散溅射,恍惚间仿如步步生莲。小女娘矮身移位,她小小的身体像是缩进了王九褐的怀中,反身一肘打在了对方的胸腹间,只是这一下子却打得了无声息,缺了些力道。

    王九褐一愣神,那小女娘便已借势转身,一沾即走,一闪身便移步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按在了他的颈脖间。

    只一顿,红簪便已退后了几步,拱手道:“谢过王郎指教。”

    四周的空气顿时为之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四处逸散。

    张怀远从后面跑到了前院,只见到了红簪的最后一个迈步转身。只那最后一抹的足下生莲,映进了他的眼中,便让人惊艳得宛如神迹。

    院子里一片静寂,连带柳诚内的一众人,全都瞠目结舌,简直匪夷所思,即便是亲眼所见,都感觉难以置信,怀疑见到的是不是幻觉。只有柳眉儿张大了双眼,一脸无辜疑惑,仿佛全然没感觉到有任何事情发生。

    小雁的脸上神采飞扬,目不转睛地盯在红簪身上,毫不掩饰地透射着她的崇拜。

    王九褐涨红的脸膛上满面惭色,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这才是真正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自己五岁习武十六岁行走江湖,至今已经近八年,还从未有过一拳落败的经历,而且还是对方礼让自己的一拳,否则很可能自己连出拳的机会都没有。对方还不是什么已经名声流远的英豪,仅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娘。

    张怀远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打起来了?

    红簪面无骄色,在众目注视下退回到柳眉儿身旁。

    柳诚转头笑道:“张兄这趟可感觉好些了?”

    张怀远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感觉好多了,大概不用再多跑一趟。”

    他瞟了红簪一眼又道:“柳郎果然是神仙圣手,令人好生敬佩。”

    吕侗宛若梦中惊醒,朝这个看似孱弱的小女娘俯身供手:“不曾想娘子竟是位小宗师,请恕某等无知莽撞,不识泰山。”

    红簪眨了眨赤红的双目:“奴婢出身微末,如今只是小娘子身边的待童,何况此番不过是王郎礼让奴婢,才让奴婢侥幸险胜,当不得吕师所言小宗师,吕师只唤奴婢红簪之名即可。”

    花桥子抬人人抬人,吕侗被红簪的一声“吕师”抬得满脸红光,却不敢就真的叫一声“红簪”,只说道:“达者为师,某等自以为是,便称一声红师也是必需的。”

    一旁的王九褐回过神来,俯首致礼道:“在下为红师引路。”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