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垚也劝萍萍不要嫁那么远，“我堂姐就嫁到四川去了，现在后悔得不得了。”“他对我真的很好。”“不要因为一个男的对你好，就和他在一起，对你好是最没有标准，也是最善变的，他可以今天对你好，明天就对你不好。”“难道要找一个对自己不好的吗？”“找对象肯定要找对自己好的，但是不能只看对自己好，也还要有其他看头。你说说，他哪里吸引你？”“我也不知道。”

    “他长得帅吗？”“还可以。”“帅可以当饭吃吗？”“但不帅的，你吃得下饭吗？”陈垚一时无语。

    “他家里很有钱吗？”“你怎么也那么物质？”“我堂姐当初倒是不物质，但后面又有什么好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外地，受了委屈也回不了娘家，我大伯辛辛苦苦养了个女儿，因为太远，一辈子都没去看看女儿嫁的地方。”

    萍萍脸色明显有些不好，陈垚突然察觉到自己说多了。如果萍萍只是询问要不要和四川的谈恋爱，自己可以和她说这些，但萍萍都已经决定要嫁四川了，这些话就没必要说了。恋爱中的女生哪里听得进去？

    过完春节马上就迎来下一个学期，毕业班要面临升学考试了。开学不到两个月，六年级就按学校要求把新课上完了。这天，蒋校长把六年级所有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召集到一起开会，说要实行ABC分班制，让学生分层次复习，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陈垚心想，领导层不是都已经决定了吗？还问有没有意见。见大家都不说话，蒋校长就一个个问，“一班有没有意见？”一班的两个老师没有说话。“二班呢？”刘仙姑说：“重新分班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可以按照不同基础进行复习，坏处就是学生要重新适应一个新班级，这个适应要有一个过程。”蒋校长马上反驳道：“他们从一年级读到六年级还不都是一些认识的，还不够熟悉？就算分了班，大部分也还是本班的学生，有什么难适应的？”刘仙姑马上改口道：“也是！我就是说一下。”说完，不再开口。“三班呢？”班主任刘浩远说没有，陈垚也说没有。蒋校长接着问四班，四班也说没有。就这样，学校开始了ABBC班教学。

    四个班的学生按成绩重新分班，一个成绩最好的A班，两个中等的B班，一个基础最薄弱的C班。升学成绩还是按原来的班级算。成绩最好的A班给了一班交，安排陈垚教C班。这天陈垚在操场上碰到蒋校长，说“蒋校长，我有点不太明白，这次分班安排我带C班是出于什么考虑？”蒋校长说：“一班的李老师带了三四届毕业班，她有经验些，所以让她带A班。”陈垚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让我带B班，而是C班？”“你是新进老师，去年才到学校，给你C班是想让你练练手，积累一些经验。”“陆颜和秦念茹也是去年和我一批进来的啊，她们就可以带B班。”蒋校长闻言，语气不悦地说：“那你和她们换一个班教啊！”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重组班级一个非常大的弊端就是学生对新老师的不认可，尤其是班级最后几名的学生，只有原班级的班主任才能搞定他们，结果临时换了个老师后，他们根本不把新老师当回事。本来陈垚班的纪律还好，结果因为分了班，班上的纪律一塌糊涂，有几个男生陈垚根本管不了。

    有一次上课，六二班来的几个男生在下面说话，陈垚提醒了两次都没用，她干脆停下讲课，看学生在干嘛。她环顾了教室一周，有趴在桌上睡觉的，有低着头在做自己小动作的，有转过去讲话的。听课的学生不到一半，而那些坚持听课的绝大部分是她本班的学生。

    陈垚把讲话最厉害的那两个男生喊出了教室，他们站在外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到他们的班主任孙江看到了，走过来对他们严厉地训斥着什么。下课后，那两个男生走过来对陈垚说，他们孙老师讲，如果下次再看到他们站在教室外面就打断他们的腿。他们怕了，所以过来和陈垚说想要回教室上课。既然都这么说了，还能不让他们进教室？回教室后的这两个人果然老实多了。

    又过了几天，一次上课陈垚很卖力地讲着课，但班上听课的只有十几个人，陈垚忍不住训斥了他们。结果那些学生就像看猴子表演一样看着她，大概是觉得她气成这样很可笑，同时他们又很想看到老师生气却又奈何不了他们的样子，所以陈垚越是生气，他们就越来劲。陈垚气得全身发抖，几次都想要哭出来。她无意间瞥到自己本班的学生，只见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亲爱的陈老师，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陈垚咬着牙上完最后一分钟课，铃声一响就逃出了教室。她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发呆，既气愤自己在维持课堂秩序上的无能为力，也气愤那些学生。六年级的男生，有些站起来都比她高了，说又说不听，打又不能打，打了说不定还还手，要是在课堂上被学生打了，那就真的没脸在学校待了。就算不打，学生回去告诉家长，家长到学校闹事也不好看。陈垚心里产生了不想再管学生的想法，他们想听就听，不听拉倒。我讲我的课，他讲他的话，互不干涉。

    就在陈垚发呆时，恍惚间听到有人叫“陈老师”，陈垚抬头一看，见是班上的谭志宏和唐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正看着她。陈垚叫他们进来，问什么事，谭志宏说：“老师，你不要生气了，这个送给你。”说着递过来一根棒棒糖。他专门拿了根棒棒糖哄老师开心，陈垚不禁笑了起来，高兴地接过棒棒糖连声说谢谢，旁边的唐正说：“老师，谭志宏下课专门去买的。”陈垚被他的单纯和善良所打动，这时教师铃声响了，他们跑回了教室，陈垚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光，被人理解和支持的感觉真好。那个棒棒糖男生，也让陈垚记了好久。

    临近毕业考试，学校组织六年级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试，用的是去年的升学考试试题。不消说，C班不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简直是惨不忍睹。模拟考试结束后，由教务处牵头召集六年级老师进行模拟考试复盘，查找不足。

    学校首先表扬了A班，鼓励一班老师再接再厉，接着说两个B班都有小幅度的进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C班成绩，问C班的成绩怎么还是那么差？语文不到十个人及格，数学也是。这时，蒋校长说：“我知道有个别老师对分班有情绪，认为自己分到了差班，心里不平衡。但你也不想教差班，他也不想教差班，差班总要有一个人来教啊。”

    陈垚闻言脸上火辣辣地疼，就像被谁当众打了一耳刮一样，一直从脸红到了耳后跟。“但有情绪归有情绪，不能把情绪带到教学中来……”

    陈垚实在坐不住了，觉得这时候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了。于是鼓起勇气开口道：“蒋校长，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指的个别人，其实是间接地说我。这次模拟考试考得差，我也不想。但那些学生的基础就摆在那里，都是别人班最后十名，都是些不读书的、调皮的人。平时打一二十分，丢给我就想让我改变他们的命运，让他们提高成绩，讲笑话！我一个新老师也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能力。况且越是这种老油条，不是越应该让那种有经验的老教师去收拾吗？丢给我一个工作不到一年的新老师算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把情绪带到班级上，但是自从分班后，班上的纪律确实差，我管不到他们，打不得，又讲不听，我还能怎么样？”陈垚红着脸，一口气说完，声音紧张得不得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声音。这时刘浩远为了气氛不那么尴尬，打圆场说道：“确实，那些男生莫讲陈老师管不到，连我都有时候管不到，讲什么他们根本不听的，他们自己在下面玩自己的。”

    刘仙姑说道：“我开始就讲了的吧，把一些调皮的不读书的学生放到一个班，他们晓了喜欢了，一起耍、一起讲话还更有伴了。”说完，瞄了蒋校长一眼。

    蒋校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管学生是有方法的，学生管不到，是因为方法不对。”

    陈垚道：“我知道是我方法不对，所以想请教一下，怎样才能在短时间内管好学生。”陈垚特意突出短时间这几个字。

    “这个你要问一些那些当班主任的，向他们学习一下班级管理经验。”蒋校长轻描淡写地说。

    陈垚知道蒋校长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听的不是这种官方论调，是具体的可以实施的方法。但她也没再多说什么，今天她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后面开会大家在说什么，她一句也没落在心上。

    时间一天天过着，很快就迎来了毕业考试，陈垚终于觉得送了一口气。那年夏天的期末考试，就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毕业那天，六三班许多学生都提前来和陈垚告别，虽然最后陈垚没能带领六三班逆袭，他们的成绩还在原地踏步，但这一年的相处，让这些学生由衷地喜欢上了这个老师。是啊，她教学经验不足，管理班级的经验也不足，但有一条，她很爱学生，班上的每一个孩子在她眼里都像天使一样单纯可爱。这一份热爱，让她觉得教书有意义，生活有意思，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班上那么多学生喜欢她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