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风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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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红颜殁 乱之始

    依旧是深夜,树叶的凋零在漠西边城同样免不了。

    送走了花杀之后,秦诗诗如往常一样梳洗完毕,对镜挽着黑发,痴痴的面容显出憔悴之态,堪惹人怜。

    熟悉的冷哼从背后传来,秦诗诗大惊之下猛地从木凳上腾地站立了起来。回身一看,身体竟然忍不住地微微颤了颤。

    “你是不是对那个姓白的小子动上心了?可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你来此的任务!你的心思应该全部放在花杀身上才对!我和你养父可是拴在一起的,我出了事他肯定是要向着我的!”来人冷笑着说道。

    秦诗诗沉默了少时便恢复了平静,望着来人开口道:“伯父!您又何苦要与花杀为敌呢?他并没有为难过你,您和父亲两人一起经营镖局不是很好吗!”

    “你懂什么!他没有为难我是因为我一直没有让他逮到机会,要不然我早就被他除掉了!要想彻底消除隐患过的安宁,必须要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花杀的手下那么多,又是霞尔城的城主,您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再不行我们可以离开霞尔城去别的地方生活。”秦诗诗的话语中带着恳求。

    “哼!去别的地方?是你和那姓白的朝廷狗一起去京城过好日子吧!他花杀什么狗屁城主!你以为凭他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你要想过上好日子,并且对你父亲真有孝心,就乖乖听我的话。找到机会对花杀下手!让他受重伤也行!等到花杀一死,你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朝廷的鹰犬有什么好的!我想到一个好的方法可以大大地削弱花杀的实力,但是要利用到那个白小黑,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说道这儿,来人忽然放缓了声音,语气也变得充满了仁慈。

    秦诗诗咬了咬朱唇,开口认真道:“其实白大人在调查花杀,我想朝廷要抓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你如果真的对城主的位置那么上心的话就协助朝廷吧,只有朝廷才能对付得了花杀。”

    “不行!花杀不能让朝廷的人抓住,他只能死!”来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恐怖。

    闻言,秦诗诗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满脸的惊讶。

    “难道……难道朝廷办的案子和你也有关系?”

    听到秦诗诗的话,来人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回答道:“你很聪明!我确实也是朝廷要抓的人,到如今就是让你知道也没有关系了,你总不希望你养父为了我而陷入险境吧?”

    “伯父!您向白大人投案吧!如果到时从旁协助朝廷办案,我再替您求情,或许可以轻判。”

    “放屁!我需要你求什么情!只要你听我的话并依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一点事也没有!你父亲也不会有什么不测。”来人愤怒地低声喝骂道。同时彻底斩断了秦诗诗心中所怀,那仅有的一丝希望!

    “游五!你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连世上最亲的人都要利用,一点也不为他的安危考虑!若不是为了父亲我怎么可能……”泪珠抑制不住地从秦诗诗的眼眶中滚落,破碎。

    “你懂什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他是在为他的父母偿还所欠我的!”

    “当年的事情根本就与父亲无关,他还是一个小孩,对于父母亲所做的决定压根就无力改变!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你给我闭嘴!你只要尽好你的孝道就行了!”

    秦诗诗忽然发出一阵冷笑:“对!我尽我的孝道,但是与你就无关了!父亲他并没有做什么违反朝廷律例的事情,白公子答应过我会保证父亲的安全!你自己的私欲就靠你自己去满足吧!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情!”

    蜡烛只剩下一小截,烛光似乎变得有些暗,来人的脸上突然变得异常狰狞恐怖!口中透出阴森:“你既然上了船,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中途背弃我!臭贱人!”

    秦诗诗的面容霎时闪现出惊惶之色,刚欲张口呼喊,一双坚硬湿冷的手已经紧紧地钳住了她的玉喉。

    烛火应风而倾,烛蜡如泪随着缺口汨汨往下流着,或许它是在无声的哭泣。夜依旧如常,黑漆漆的笼罩着整个边城。

    没过多久,诗竹轩内透出的微弱烛光终于熄灭了。

    静如秋水般的晨,经不住醉颜馆内的惊呼声,边城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花杀端坐在屋内的红木椅上紧锁着眉头,故作的冷静依旧掩藏不住满脸的怒意,地上的茶杯摔得粉碎,流出的茶水冒着腾腾热气,站在门旁的丫鬟被吓得直打哆嗦。

    “你先下去吧!”花杀抬手挥了挥。那名丫鬟应声后,满脸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你说在这霞尔城中谁最想要我死?”花杀开口忽然问道。

    只见从里屋走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灰衣人,开口回答道:“属下也猜不透。按理说,嫌疑最大的就是游五和风金玉,但是据我们暗中观察,俩人并无任何异常,况且他俩一个掌握着边城最大也是惟一的赌场,另一个人拥有着霞尔城中最大的酒楼。除非安稳的好日子过腻了,否则他俩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容易引发边城混乱的糊涂事。”

    花杀听完后忽然转怒一笑,并未作答,眼眉间却闪动着浓浓的自信。片刻之后,他开口寒声说道:“看来安稳了十几年,如今这霞尔城终于又要痛快地流一次血了!”

    突然!屋外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转眼后便在屋门口停了下来。有人大声喊了起来:“禀……禀城主!有人闯进了府内!花卫拦不住,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屋门被推开了,戴着面具的灰衣人从屋内跨了出来,喊话的老者一见急忙退避到一旁,低下头压低声音喘着气。

    花杀缓缓走到屋口,脸色阴沉地望了一眼前来报信的管事,随即转头朝外花园望去,同时口中吐出了一个“死”字。身旁的灰衣人身形一窜便到了老者近前,抬掌朝那管事脑门拍了下去!喘息声骤停,草地上响起了物体的倒地声。

    嘈杂声越来越近。花杀静立在那儿,一脸平静之色,而灰衣面具人则是侧立在一旁动也不动。花园的守卫已经停止了阻拦,只是团团围住来人,随着他的脚步不住地移动着包围圈。

    白小黑,一身黑布衣,右手执剑,墨色剑鞘掩藏了剑意,却散发着浓浓地死气。这是他来到霞尔城后首次执剑出现在人前。为了方便自己行事,这把剑一直被他藏在了沙地里没有用过,如今他已不准备再隐瞒身份,而且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花杀走去,脚步迈的很匀也很沉,每一步跨出的距离都是相同,不多也不少。

    “你们散开!”花杀冷冷地盯着白小黑,喉咙蠕动了一下。

    原本包围住白小黑的那些护卫闻言面色一缓,纷纷退了开去。

    白小黑没有做声,继续向花杀走去,越走越近,只剩十步之距。灰衣面具人的手忽然移到了剑柄上,随即身形陡然间动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白小黑眼中的血丝,那布满了一道道血丝的眼球促使他忍不住先动了手,因为他的心中竟然慌乱了。

    两道身影刹那间交错后又斜分开。一滴、两滴,鲜红色的液体往下滴落着,灰衣面具人的耳朵上出现了一道血口,握剑的手不禁抖了两下。

    花杀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表情,只是突然开口道:“你们全部退下去”。等那帮护卫退去之后,花杀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朝廷的人!虽然不清楚

    你们来到这座边城所为何事,但是你应该清楚秦诗诗的死明显是有人嫁祸于我!就算你白大人是朝廷的大官也不能凭自己的私人情感而判案吧!”

    白小黑猛然甩过脸,嘴沿划出一道寒笑。

    “我会直接杀了你!不过不是今日,你连被押解进京的机会都没有!”白小黑转身离开了,一步一脚地踩着伤与痛!

    花园内一片寂静。

    “原本你不可能一招即败,只是你的心中有了怯意。所以你已经不可能再对他造成伤害了。你先去歇养吧,让花三速来见我”说完后,花杀转身进了屋。身后的灰衣面具人稍作滞留后也离开了。

    “小姐去哪了?”花杀坐在厅内的软椅上问道。

    “一早就出去了,听说是找艾依姑娘玩去了。”一人战战兢兢地回道。

    “传下去,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得开口乱说,发现有议论的立刻杀了!”

    湖边,小树林中。

    白小黑坐在地上,垂首凝望着手中所握的一根木簪,边城的秋风穿过凋零的树木拂动着他微显凌乱的发丝,猩红的双眼中透露出无限地悲伤!

    曾经!多少年前,他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雕刻出了这一根木簪,只为等到她的生辰之日送给她作为礼物,那是他第一次想要送她礼物。只可惜并未知情的她回扬州省亲了,并且在娘家过了生辰,然而她却在回京的途中玉损香消。所以那根木簪并未能够如愿送出,此后他便一直带在身上。

    多年后,他来到了霞尔边城,遇见了秦诗诗,一个才艺德貌俱佳的女子。冰封沉闭了多年的心终于出现了丝丝暖流。随着时间的流动,年少时苦涩初恋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沉到了更深处,江湖萍水浮红颜。情总是最难捉摸,缘更是难遇难求,在这世间,人对于情缘是很难很难抗拒的。

    泪,滴落,渗入新泥。

    不知过去多久,秋日渐没,金色的夕照洒遍了漠西边城内外的每一寸土地,拉长的孤瘦身影迎踩着余晖慢慢远去,一根木簪孤独地插在墓碑前。

    夕阳下的霍西街,绯衣少女慢慢行走着,不住地扭头张望,秀丽甜美的面容上写满了伤心和忧虑。

    热闹的夜街,满腹心思的少女孤孤单单地在桌前坐了很长时间,期盼的目光扫过来往的每一位行人。桌上的那碗面只动了几筷子,面和汤早就冷了,街道终于也逐渐冷了下来,带着风干的泪痕,少女离开了张记面铺。

    惨淡的月色中,一棵胡杨树前,整齐排立着两列,十二道身影。

    而在树下,则站立着两道身影。

    “狙杀堂的有关情报全都收集齐了?”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禀统领!除了狙杀堂的堂主仇鹰之外,其他所有狙杀堂的成员和底细,属下等俱已探明。只有仇鹰此人实在是非常棘手,很难追探到他的动向与踪迹。”另一个身影垂首答道。

    “仇鹰此人你们就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会去找他的。这两日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只需养好精神,接下来的行动很可能会丢了性命”

    夜风呼啸而至,夜鸟从空中惊惶越过。

    所有的人影已悄然消失不见。

    竞技场东阁的一间卧室内,花三满脸的愁容躺在榻上。

    白天被花杀喊过去一通密谈,他知道逍遥的日子已经快过到头了。要说自己对那白小黑根本就不熟悉,更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是却忽然间就要与他进行拼杀,这实在有些让他难以接受。打打杀杀的事情,这些年来虽然也没有少做,可是花三却非常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年少时他跟随商旅流浪至漠西边城,身为孤儿的他被花杀那种特有的气度所吸引,主动要求跟随并且听从花杀的差遣。就从那时起,连姓都没有的他从此有了名姓。然而几年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年少时所钦佩的大人物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所以后来花杀让他去做那些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情时,他总是找借口推脱,至从自己接掌了竞技场之后便有了更多的理由来偷懒。

    但是只要是关系到花杀的生命安全和城主地位的事情,他却从来没有推避过。在他看来,花杀毕竟算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而他是个非常看重恩情的人!

    屋内烛火摇曳了起来,北来的风推动着窗框发出轻微地响动,花三从床铺上跃了起来,缓缓走至窗前欲要关上那扇被风吹动的窗。

    寒光一闪,花三身体急扭,窗外的剑从左肩突刺而过,花三闪身往床头速移,探手掀起床单,从下面抄起一柄剑便朝身后挡去。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剑鸣声!花三借势一转身看了一眼刺客的面部,心中暗自哼笑了一声,又是蒙住面部的黑衣人。他花三这些年可没少与这样的人物交手,只是这个蒙面人为何选在今晚来刺杀自己?花三来不及多想,因为剑已经到了胸口,他飞快地抬起剑去断截那刺客的剑路。

    “不好”陡然间,花三心中暗呼了一声,并且用尽全力将身体往旁边移去。

    一阵冰冷的感觉的渗入肩部,最终还是没有完全躲开。

    “我不会就这样死了吧?”刹那间,花三忽然这样想到。就在这时,急速的脚步声和叫喝声在花三的寝屋外响起,竞技场的场卫们赶到了。

    蒙面人一剑刺中花三的身体,又听见外面的阵阵动静,毫不犹豫地倒腾而起,又从窗口穿了出去。

    “不用追了!追也追不到!”花三手捂着肩部对赶至的一众场卫淡淡地说道。

    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整个个肩膀,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眼中竟隐然闪现出意外的喜色。

    距黑漆漆地洞口几丈之外,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这时,洞口上方那棵高大的胡杨树上面陡然间响起了尖利的鸣叫,叫声显得有些慌乱。紧接着传来羽翅扑打的声音,一只大鹰从树杈上跃飞而出,在夜空中盘旋了起来。

    片刻之后,洞内传来了人声:“果然还是小看了你,潜到了洞口才被我那同伴察觉,如此看来我先前找你并没有找错,朝廷的暗影卫确实名不虚传!”话音刚落,洞内的人已出现在洞门外。

    那人来到洞口之后,对着夜空中吹了几声怪异的口哨,只见那只大鹰同样鸣叫了几声,之后又落回了那棵高大的胡杨树。

    白小黑静静地看着对方的举动,待那只鹰隐入树中后方才开口说话。

    “我要你配合我杀一些人,事成之后我会仔细调查天涯镖局的游五,若你所言不假,我会与你联手捉拿他!”

    那人听完后不禁冷笑了一声,道:“你一句口头承诺就想换我去助你杀一些人,朝廷里面的人都是如此和人谈条件的吗?”

    “既然你那么肯定游五是朝廷要捉拿的钦犯,又何须担心我会食言!你信与不信,我所能答应你的只有这些。像你这种人,为了报自己的仇应该不会在乎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吧!”白小黑开口说道。

    “你说的不错!我仇鹰为了报仇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其他人的命又与我何干?你来找我算是来对了,我确实不会拒绝你的提议,能和朝廷合作一直是我所愿,你希望我怎么配合你?”

    “我要让狙杀堂消失!除你之外的所有人全部都要死!身为堂主的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他们原本就都是该死之人,早晚都得死!我只想知道在除掉这些人之后的下一步你会怎么做?这个我是必须要知道的!”仇鹰说到这儿,语气陡然加重了起来。

    “可以告诉你,不过必须要等到事情做完才行。”白小黑说道。

    “何时动手?”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仇鹰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