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浮生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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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惩恶奴,怒罚十板

    淑琴醒来,阳煦风和,已是正午,却不见余嬷嬷的影子。“小翠,小翠,春意,春意。”轻轻呼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她便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缓缓的下床。刚到门口便听到小翠和春意闲碎的交谈。

    “这猫主真大方啊,只是生下了女儿,这个月全府的月俸,就涨了两倍啊。郑管家,六十八,拿了钱,笑成花。若要是生下了儿子,那还得了。猫主苑子里砍柴的小红,你知道吧?猫主赏了苑子里所有人金豆子。那小红刚来府里没几天,就拿到了这么多银子。”春意比划了一个数。

    “猫主?”小翠奇怪道。

    “这是南苑大伙背地里对新主子的称呼。听说,新主子爱吃鱼爱喝酒,走路像猫一样,白天睡大觉,晚上睡不着,还要靠吃药才能睡着,习性和猫差不多。这才叫猫主。”春意毫不在意地说。

    “怎么会有人是这样过日子的啊。不过我觉得这个形容挺有意思的。”小翠觉得很有趣,便乐了起来。

    “昨儿个生了孩子,今天正中午,大人就回来了,听说连夜跑死了两头红宝驹呢。大人只来看了病中的夫人一眼,就匆匆离开了。现在正在忙着抬那位为平妻,选名字,埋女儿红呢。唉,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春意感概起来。

    “别人是百日过后,就要给孩子做百日宴:而这个小主子刚满月,大人就要给她做长命宴,请帖正午已经发出去了,皇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得来贺喜,听说小太子也会来。”春意称赞道。

    “啧啧,这也太受宠了。再看看咱们夫人啊,身子骨太弱了,别说生个嫡子了,啧啧,连怀孕的迹象都未曾有过。跟对了主子就像小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我们这种跟错了主子的人,是没前途的。咱们那位啊,是被遗弃的可怜人。”春意啧啧道。

    “你别说了,你也不怕被人听见。背后妄议主子,是要被拔舌的。”小翠害怕道。

    “我就说,这事实摆在面前,还不让人说呢。”春意拨弄着手指,不以为然。

    “是吗?那你说的不错嘛。”春意震住了,僵硬地转身,看到淑琴着银色中衣虚弱地倚在门前,面带微怒,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了她的后背,春意急忙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请求着宽恕。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淑琴不再仁慈,直接请来了府里的管事嬷嬷,依照规矩需当庭拔掉了春意的舌头,并发卖。

    但是淑琴却在关键时刻心软了。看着春意快要磕烂头,鲜血直流的场面,她念及主仆一场,于心不忍。便让管事嬷嬷重打春意二十大板,并将春意下派去厨房砍柴做粗活,春意的小命算是勉强保住了。

    完罢,小翠战战兢兢地扶着淑琴回到了房中,讲述着黎邬救了淑琴的事情。淑琴还在思索着春意的嘲讽之言。

    “你也是那样看我的么?被遗弃的可怜人?”淑琴轻捂着胸口,闭上了眼睛。

    见小翠未出声,随即苦笑一声:“来日我会向黎公子道谢。今日未曾见到余嬷嬷,她去哪儿了?”

    小翠立即下跪说:“伊大娘说余嬷嬷在南苑大喊大叫,惊扰了那位的安宁,现在恐怕是在府中的浣衣房里,受,受罚。”

    “什么?”淑琴一惊,浣衣房是用来处置犯错的下人的,余嬷嬷今年已五十又八,是经受不住刑罚的。于是匆匆披上衣服,前去浣衣房。

    此刻的浣衣房内:

    余嬷嬷正被五花大绑着,这紧勒的牛绳让她有些呼吸不畅,她正在喘着粗气。

    两个精壮的伙夫扣住了她,其中一个拿着板子的人担心道:“这老货挨不住我三板,要是被我打死了,那大夫人那边该如何交代?”

    伊大娘鼻子一抽,冷哼一声:“怕什么,一个不会下蛋的正室而已,你这都看不明白,咱们大人宠爱谁,谁才是夫人。再说了,她现在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能保得了一个粗使婆子。况且天要是塌下来了,上头自有那位新主子顶着,这也砸不到你,给我打。竟敢冒犯新主,害得我受罚,今天非得给这死老婆子一点颜色瞧瞧,给我重重的打。”

    听闻此言,伙夫便不再犹豫,直接抄起板子,哐哐的砸在了余嬷嬷身上,余嬷嬷感到剧痛,晕了过去。

    “住手,”淑琴闻声冲了进来。伊大娘看到淑琴,便当她的面啐了一口余嬷嬷。

    “给我退下,”淑琴厉声呵退伙夫。

    伙夫便悻悻离去。

    伊大娘瘪了嘴,叉着腰,嘲讽道:“夫人呐,余老太婆冲撞了南苑那位主子,我也是按照府上的规矩办事啊。您就不要插手此事了,事多伤身,您啊,还是回房里好好休养。”

    “哪儿来的规矩,让你胆敢直接处罚我的嬷嬷,你有什么权力,竟能以下犯上。不管是谁在背后给你撑腰,我今天将话撂在这里,只要我柳淑琴一天不和季子书和离,我都是这相国府的名正言顺的嫡正夫人,府里的生杀大权是握在我手里的,你可得仔细着你的小命。给我退下,”淑琴恶狠狠地盯着伊大娘呵斥道。

    兔急咬人,伊大娘被这般气势吓住了,忽的想起了自己的卖身契和象征相国府女主人权力的紫镶玉镯都在这位看似柔弱的大夫人手里,不禁胆寒,暗自悔恨。并决定回去给南苑那位猫主好好吹吹风,让之尽快掌权,自己好继续在府里作威作福。

    跟随淑琴的北苑丫鬟扶着余嬷嬷缓缓离去。淑琴看着伊大娘可恨的面容,她厌恶地瞥了一眼:“越主行权,你就在这儿领十板吧”

    “是,是,夫人”伊大娘被淑琴盯的发毛,迫于卖身契的威压,只得唯唯诺诺道。

    将余嬷嬷带回了房内,看着嬷嬷因自己的缘故而遭此横祸,淑琴忍不住趴在床头哭了起来,怨恨着自己的懦弱无能。余嬷嬷醒来后,发现淑琴正握着自己的手,心中倍感欣慰。

    半晌,淑琴斟酌后缓缓开口:“嬷嬷,我给你一笔钱,你回家乡去养老吧。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

    余嬷嬷会意,反握住了淑琴的手,那双历经风霜的眼里闪着动容的泪花,她哽咽地说到:“小姐在哪我老婆子就在哪。当年小姐出嫁时老夫人曾叮嘱我,要照顾好小姐,在小姐如此艰难之际,我怎能离开。唉,事到如今,是老婆子我老了无用了,还惹得小姐伤心,让小姐嫌弃了。”

    淑琴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两行晶莹的眼泪从她水盈盈的杏眼里流了出来。

    余嬷嬷爱怜地摸着她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叹息道:“我可怜的小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