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淑琴与季子书，从秀娘有喜之时，直到到此刻，已有六月未见。

    在秀娘有喜之后，季子书就一直在南苑陪着秀娘。明明是一位来路不明的女子，却轻易地获得了季子书毫无保留的爱。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秀娘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善意与爱，这些原本属于淑琴。

    她所有的幸福与快乐，都是建立在淑琴的痛苦之上的。秀娘知道吗？她心知肚明，却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秀娘认为爱本就是自私的，他们三人之间，退场的只能是从不被爱的淑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淑琴已经许久未见季子书，她心中思恋。

    她便借探望之名前去南苑，想去看一眼季子书，但是都被尽职的守卫无情地拦在了苑门。

    当年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现在却连小妾的苑子都进不去。这是天大的讽刺！

    ……………

    那时秀娘与季子书正在殷切期待着即将降生的孩子：

    “小书子，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啊？会是像你多一些呢？还是像我多一些呢？”秀娘嘟着嘴，窝在季子书的怀中，像只慵懒的猫。她用手指轻轻描摹着爱人俊秀的脸庞，憧憬着孩子的模样，她眨了眨眼。

    季子书温柔看着她，也照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盛满爱意的眼，左眼下的红痣生动了起来，那双桃花眼正含情脉脉地映出了她逐渐变红的脸。

    随即在季子书的轻笑中，她害羞地用手蒙住了自己眼睛。

    即使快要当娘了，但她的言行还是少女般的娇憨可爱，这是被人细心呵护的幸福模样。

    季子书一手沾着药膏，轻轻地揉着秀娘浮肿的脚，他噙着笑意，抬起了水润的桃花眼，打趣道：“我希望是像你一样的女儿，这样，你就可以喝到自家的女儿红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女儿红的，啊，被发现了。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秀娘歪着头，盯着季子书的眸子发亮。

    “不行，小馋猫，喝酒伤身。”季子书亲昵地点了一下怀中珍宝的秀挺的小粉鼻，一本正经道。

    “啊，我就要喝嘛。小书子，你这么快就不听我的话了。”秀娘垂眸，假装生气地将头埋进季子书怀里蹭了蹭。

    小猫生气了，见她如此可爱模样，季子书眼波微转，红痣微动。

    他叹了一口气，只得无奈地抚着爱人的肩，轻言细语地哄着。

    在朝堂上叱诧风云，说一不二的年轻的相国大人，此时却为怀中心爱之人的酒瘾蹙眉犯难。

    在季子书宠溺的应答声中，秀娘最终赢得了五坛老百家珍藏的极品女儿红，她心中无比快活，在季子书的怀里开心的扑腾着，像只正在踩奶的小猫。

    “小书子，你有什么愿望么？”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此生永远和你在一起的誓言”

    随后，从苑中传来的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与季子书哄人的温柔喃语，毫无遮拦，真真切切地闯入了淑琴脆弱的耳中。

    这些声音如同泛着寒光的利刃般刺穿了淑琴柔软的心，她紧紧捂住耳朵，只觉得心在淌血，痛不欲生。

    季子书与秀娘两人郎情妾意，似比翼双飞鸟。她反而成了多余的人。

    淑琴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季子书，她相伴三年的郎君，少有的温柔都尽数给了另一位女子。而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失落与背叛。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往日的情谊随岁月而逝。

    相伴三年，季子书却从未如此许诺过淑琴；此刻，淑琴的心支离破碎，她已然断了与季子书白头偕老，相守一生的痴念。

    淑琴心里明白，现在的季子书已经不是当年长街骑马，风姿卓越，意气风发，待她极好的玉面状元郎了。

    可是，令淑琴不解的是：季子书，那是她当年一眼定情的少年郎啊，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薄情寡义的模样？又为何要如此折磨她呢？是她犯了什么错吗？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淑琴没有错，错的是变心的季子书啊。

    于是，在守卫怜悯的目光中，她捂着胸口，失魂落魄地跑开了。她亲手用百年人参精心熬煮的银耳粥被她遗忘在了不知何处。

    这是她第一次去南苑，怀着善良又自卑的心，结果被残酷的事实击的粉碎——她的郎君爱上了那位名为秀娘的女子。

    ……………

    从往日思绪中脱身。

    此刻她正在庭院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下人传来关于婴儿的消息，这对她无疑是无声且残忍的宣判。

    若秀娘生下长子，那依照相国对那妾的宠爱，此子极大可能会被立为嫡子，秀娘也会母凭子贵，被抬为平妻。

    自己母族衰落，已然不能插手现在如日中天的相国府的事宜。何况自己如今只能凭借发妻情谊，勉强博得子书的一丝关怀。残喘苟活的绝境让她心坠谷底。

    若秀娘生下长子，恐怕子书对她的最后一丝关怀都会被这个孩子夺去。到时自己又何去何从呢？绝望地自缢吗？

    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这些年的蹉跎，却只等来了这样凄惨的下场，让她不禁哀叹了起来。心里不住地哀求神灵：“信女柳淑琴在此，求拜菩萨。请让秀娘平安生下女孩。让她生下长女，长女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