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清把万留芳带到无人处，环顾了下四周，施法将二人隐去了身形。

    万留芳看了看自己，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虚幻了身体，连忙道：“好厉害！”

    萧朗清偷笑了一下，道：“切记千万与人保持距离，你现在还是实体，别让人碰到你。”

    万留芳点头，今日没佩剑，但是带了小老虎玩偶，还挂在腰间，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空中飘着一个玩偶一样。

    她拿起来，萧朗清一惊，问道：“这难道不是凡物吗，怎么隐不去身形？”

    万留芳道：“这是清明月变得玩偶，里面住了五只小老虎，你在洞里没听他说话吗？”

    萧朗清欲要拽下来，万留芳制止，萧朗清啧道：“什么破东西，扔了吧！”

    万留芳自然不愿意，可是怎么也藏不住玩偶，不管是握在手里还是藏在怀里，都无济于事。

    萧朗清施法，无奈地将玩偶也隐藏起来：“谁稀得听他说话。”

    二人另辟道路上山，绕了一圈，进了道观最宏达的建筑，一男一女穿着华服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行人，想来就是古越国国王和王后。

    萧朗清指着大门，柔声道：“走，进去看看。”

    万留芳跟了上去，神殿内跪着文武百官跟着道士念开光咒，国王和王后被请到后屋休息，隐了身形的二人进了宫观正门，万留芳深深行了个礼，萧朗清则大摇大摆地进去，走到神像面前背斜目打量着。

    观身雕梁画壁，一幅幅山水图在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视线下移，清明月神像一身金色，正襟危坐于观台之上，衣服上画着祥瑞图案，一手仗剑撑地，一手轻轻搭在膝上，面色淡然，双眸低垂俯视众生，眉毛浓而长，鼻子挺拔，朱唇线条秀丽，脸型硬朗紧致，因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并没有真身那么疏冷，身披着黄色双龙披风，黄色发冠镶着一颗红色宝石，是人间对神仙最仰望的姿态。

    万留芳观摩着，心道看来古越国是下了很大功夫刻画的神像的。

    开光咒念完，二人正好在观里转了一圈，出了神观外，站在高处眺望山下，万留芳要走，萧朗清追上去现在她面前询问：“你不想再看看了？”

    万留芳不解道：“神像很逼真，道观修的也很好，还有什么要看的吗。”

    萧朗清道：“你想这样吗？”

    万留芳最害怕的两件事情：一是父王母后给自己订婚，二是师父逼自己飞升。

    万留芳头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十分抗拒道：“我可不想和大家分别，变成一尊神像放在那里供我父王母后思念，图什么啊？我看清明月飞升后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嘛，从此凡间风花雪月和自己再无关系，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一脚踢开雪块儿，像是把这件事情狠狠地踢走一样。

    萧朗清抿嘴垂目，盯着那个被踢散的雪块儿，万留芳见萧朗清沉默不语，看了过去，萧朗清连忙和万留芳对视，眼中消失了不易察觉的东西，脸上又现笑意。

    万留芳道：“你很怪啊。”

    萧朗清丝毫不慌，问道：“怎么怪了？”

    “你和我师父一样，总爱盯着这件事，你不会是我师父派来继续监督我修炼的吧？”

    萧朗清：“也许吧。”

    万留芳道：“论修为，清明月属于拿着剑镇守南天门，站在那就能吓退各方妖魔的人，我是阴曹地府拿着铲子挖下水沟，还吃得多干得少的，咱俩比不了。”

    萧朗清沉默不语，良久，二人下了山恢复形态，萧朗清还是一言不发。

    二人玩了半个多月，在这一带逛了许多万留芳倾慕已久的名胜古迹，游山玩水，甚是自在，万留芳觉得现在回宫也不至于遗憾了。

    清晨，天蒙蒙亮。

    “姐姐快出来！外面下雪啦！”萧朗清在门外喊着，激动地蹦跳。

    万留芳往外一看，果然外面白茫茫一片，万留芳兴奋地拿着昨晚吃了一半吃不下最后冻在窗外的糖葫芦开门出去：“我要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萧朗清也跟着跑出去了，边跑边喊道：“姐姐你忘了给我糖葫芦。”

    万留芳疑惑：“你没管我要啊？”

    萧朗清伤心道：“我吃什么都给你带一份，你却不想着我。”

    店主打着哈欠，忙道：“二位贵客去哪啊，早上怪冷的。”

    万留芳招手邀请：“堆雪人，去吗？”

    店主穿着厚厚的短袄，抱着膀子，连忙摇头叹道：“年轻真好啊！”

    萧朗清飞身跑进雪地里，自言自语地：“同一片天空下的雪，在不同地方是不同景色啊。”

    万留芳趁他说话的功夫把最后几颗糖葫芦都放进了嘴里，嘴巴鼓的高高的，含糊道：“这根棍子当糖葫芦，我一会儿做个跟你一样的雪人，把棍子插手里。”

    萧朗清拍手叫好。

    二人跑到小街里，因为昨晚下了一夜大雪，现在路上行人很少，但有人家门口聚着三三两两的小童在家旁边玩雪，一看到两个相貌姣好的哥哥姐姐来了，忙的欢快围上去。

    二人穿着毛皮斗篷，被小孩子们险些拽了下去，万留芳见他们喜欢，便索性把自己的斗篷脱下给了他们，小孩子们围着斗篷抱成一团，万留芳抓起一个雪团往斗篷上扔，小孩们以斗篷为盾，躲在后面哈哈地乐着，万留芳则扮演战场上的敌人，一个一个雪团扔去，萧朗清把斗篷给万留芳轻轻搭上。

    万留芳只觉身体一沉，看见身上多了个斗篷，道：“快拿走。”

    萧朗清不肯，执意要将它系上，就在二人争吵时，身后传来一声男子轻咳的声音，回头一看，清明月一身白衣如旧，简单而不朴素，巍峨如玉山。

    小孩儿们看又来了个帅哥哥，要围上去一起玩，看到清明月冷着个脸，又退了回来。

    萧朗清“啧”的一声，翻了个白眼，低头对小孩儿们说道：“这人太吓人了，是不是啊？”

    萧朗清长得是招孩子们喜欢的类型，一张笑脸不露凶相的时候很是阳光，清明月虽俊美但带着生人勿扰的气息，易招女孩子关注却让小孩儿胆怯。

    清明月不理，上前一步脸色难看，声音坚定，对万留芳道：“你回去。”

    万留芳不解，以为要自己回客栈：“我还要堆雪人呢。”说着举起手里的竹签。

    清明月无声夺过竹签一折两半扔在地上，眼神凶狠异常，余光落在萧朗清身上，万分敌意。

    小孩儿们知道大人严肃起来就是有事儿商量了，都识趣地跑回去继续玩雪人，萧朗清放回孩子们，回来就看见糖葫芦棍折成两段在地上被雪掩过，气得欲要动手。

    清明月一字一句吐出：“回宫里，不要再出来了。”

    萧朗清斥道：“凭什么听你的？”

    万留芳见萧朗清臭脾气又出来了，连忙道：“回就回！这半个月我也玩够了，萧朗清也会那个什么缩地术，我们半个月里去了很多地方呢！”

    清明月道：“我现在就送你走。”

    万留芳不知为何清明月这样着急，自己也跟着急了起来，跑去道：“我回去取我的剑。”

    萧朗清习惯地跟了上去，清明月一拦，万留芳察觉回头跑了过去，清明月冷冷地对萧朗清说：“你跟我走。”

    万留芳制止道：“那可不行，我还想带他回去做国师呢。”

    萧朗清暗戳戳地摇头抗拒，眼睛瞪的大大的，充满祈求。

    清明月眉头一皱，道：“这种事怎么可以如此儿戏。”

    万留芳道：“那又如何，我师父就是因为能力超群被我父王赏识才做了国师。”

    清明月道：“你可知他身世如何？心怀好坏？”

    万留芳道：“我父王不也不知道你的来历吗。”

    清明月嘴角抑制不住抽了一下，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父女俩就这样选人用人？”

    万留芳道：“不好吗？问得多了反而叫人寒心，若是心怀鬼胎自然问多少也不会让我们知道的。用人重才，英雄不问出处，我们万芳国向来如此啊。”

    清明月虽自小在道观长大甚少回宫，但太子之位也不是虚衔，他的治国理论自成一派可以考究，道：“治国有常，利民为本固然不错，可若一味放宽选人准则，让那些慷慨赴国难，誓死表忠心的臣民们心中不平怎么办？”

    万留芳赞不绝口，拍案叫绝，握拳拍着手心，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半晌道：“你不用我帮…挡刀了？”

    清明月转头看向萧朗清，萧朗清瞳孔也移向清明月，二人剑拔弩张对视起来。

    万留芳：“莫名其妙，两位兄台，你俩眼睛都要擦出火花了。”

    突然一根箭射过来，万留芳还没来得及闭眼睛。

    清明月在离万留芳太阳穴一指处抓住了箭杆，万留芳木讷转动脑袋，箭风吹歪几缕碎发。

    清明月随手一甩，箭头扎进雪中，箭杆入雪三分。

    三人齐齐向房瓦上望去，一个黑衣清瘦，面无表情的男子站在那里手握长弓。

    万留芳见状，大喊：“廉元？你敢追到这儿来欺负我，你下来，来来来，揍不死你！”

    清明月思索半刻，刚要起身飞去，谁知萧朗清在他身后快了一步，向廉元追去，墨黑与翠绿两个身影迅速远去，万留芳哼道：“让我小跟班把你打回离人河吃烂果子去。”

    清明月回到万留芳身边，问道：“这是廉元？”

    万留芳点头，道：“是啊。”

    清明月垂眸皱眉，想了许久，脸色难看：“你当真不愿飞升，从此放弃修炼？”

    万留芳笑着举起一只手：“游山玩水。”又举起另一只手：“吟风弄月。”双手一挥：“快活一世，哈哈！求之不得啊！”

    清明月道：“你若真这样想，那么从此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拿起你的黑剑了，若是能快些嫁人是更好的。”

    万留芳拒道：“黑剑可以放下，其他的免谈啊。”

    二人回到客栈，清明月欲要施法，万留芳问道：“今此一别我二人可就再也见不到了，你不跟着我回去领赏钱吗？”

    清明月道：“等我除掉离人山山主后再去领赏。”

    万留芳一惊，随后如梦初醒：“还真是离人山山主啊，萧朗清跟我说我还不信。”

    清明月：“离人山山主和面具人是同一人。”

    万留芳：“这人打了你又打了那么多仙官，谁有这么大能耐？”

    清明月：“萧朗清。”

    万留芳不置可否：“他是我师父的人，怎么可能？”

    清明月一直跟她说话，施法被打断了好几次，无奈道：“你怎知他是否被夺舍？”

    万留芳心一沉，想到萧朗清无缘无故对自己一见如故，百依百顺，真的很像面具人的作风，为了自己把清明月从天雷里打出，还叫自己姐姐：“萧朗清也叫我姐姐……”

    万留芳不可置信，又道：“那你还是突然出现我身边的呢！”

    清明月道：“莫要胡乱指认，你既没有飞升之心，待你成婚后为人妇便可失去飞升资格，在你没嫁人期间，千万不要再和萧朗清联络。”

    二人修炼，清明月修的是童子功，万留芳修的是玉女功，若万留芳成亲后破戒，就等于功力损失，无缘修炼和飞升。

    万留芳还没听懂这话的意思，细细琢磨其中缘由，清明月法阵布好，道：“你的天劫已过，若萧朗清再想为你开一道天劫，需要血染河山满眼凄凉之时，推你做救世主，你方可飞升成功。”

    万留芳急忙道：“怎么又要血染河山，染没染够啊，到底什么叫血染河山？我拿鸡血鸭血染行不行？”

    清明月道：“杀身成仁。”

    万留芳一阵眩晕，摔在了凤阳殿中。

    宫女一阵尖叫，突然凭空出现公主还摔了一跤，缓过神后连忙去扶，万留芳闷闷不乐，开门一阵寒风吹来，原来宫奴来来往往的院子清冷寂静，角落里的积雪也没人清理。

    “人都哪去了，我不在宫里你们就这样偷懒，留着肥膘过年吗？”万留芳碎碎嘟囔，转来转去，发现不只凤阳殿中人少雪多，就连殿外直通王后承恩殿的主干道也没了往日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