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宫词
繁体版

第20章 还愿

    初春二月,伴随着一场春雨的落下,大地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清晨,昭阳初升,温柔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空气中飘杂着空气的清香。路边,一棵棵参天大树巍然屹立,傲对碧空。

    在这遮天蔽日的林间小道上,此时正缓缓走来一行人,最前端的是两名青少年,两名青少年里,年岁稍大的看样子约莫十八九岁,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分明,眸子幽暗深邃,他身着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腰桂一柄虎头横刀,脚穿一双斜皮气跨靴,坐下一匹黑龙嘶风踏雪马,高大神骏,马肩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一人一马相得益彰,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器宇轩昂之感。而在这红衣青年一旁的少年则约莫十六七岁,他身高七尺,体态偏瘦,眉长入鬓,眼如温玉,鼻梁秀挺,皮肤白皙,坐下骑着白龙马,手中执着桃花扇,再加上那一身梅花墨纹白长袍,当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而在他二人之后,则是一顶四人抬的绛红色的轿子,随着四名轿夫一步步有力的行走,轿身上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左右摇摆,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而在轿子四周,除了一名上穿紫萝衣下罩翠柳裙的十七八岁丫鬟外,便是二十来名身穿赤色戎衣,腰挂长刀,背负弓箭的精锐武士。

    红衣青年自然便是牧云翊了,而他身旁的少年则是他的二弟牧云卿,至于轿中所坐之人则是他们的母亲白若曦。今日,是他们兄弟二人陪着母亲白若曦前往盘龙寺还愿的日子。月余之前,因牧云翊掉落山崖昏迷不醒,他的母亲白若曦情急之下便不顾大雪封山,来到这盘龙寺许下大愿,若儿子能平安醒来,她便讼经千卷,捐银千两。也许真的是佛祖保佑,牧云翊如今醒来已有月余,于是她便选了今日,来白龙寺还了当日她许下的愿。

    盘龙寺位于紫叶城北十余里外的盘龙岒上,盘龙岭乃紫叶山脉诸峰之二。紫叶山脉连绵百里,其山势龙蛇盘走,峰峦起伏,最高峰为天星峰,天星峰高耸入云,平日里只见白云环绕山腰,不识山顶真容,而盘龙岭虽不如天星峰幽险奇峻,但却也山林密布,飞瀑奇岩多不胜数,不过盘龙岭虽景色益人,但远离城镇,平时鲜有人来,牧云翊也不知当初那个法号叫智贤的老和尚为什么会将寺庙建在这里。

    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了阵阵的凉意,如今虽以开春,但风中还是带着有冬日的三分寒意。一行二十余人继续往山林深处走,路旁的不知名的朵朵初开的野花争奇斗艳,散发出阵阵沁入心脾的清香。经过漫长的跋涉,在穿过了那片幽暗的林间山路后,一座不大的寺院山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说起来,眼前这座白龙寺与白龙寺的主持智贤禅师与牧云翊倒还有些渊源,牧云翊原本叫牧云翊,而他之所以改名则是因为,在其十二岁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身死,后被一过路僧人所救,那僧人说其有虎相,而云从龙风从虎,龙虎相争,他的名字中不应含有云字,是以这才从云翊改成了翊歌,而那名僧人,正是如今的白龙寺的主持智贤禅师。当时智贤禅师由长离北上传法,但却处处碰壁,牧云翊父母知道了他的遭遇后,为报救子之恩,便捐白银五千两,为他建了这座寺庙,助他传播佛法,可惜,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是智贤老和尚佛法不精深还是怎么的,始终信徒寥寥。

    其实也不怪老和尚,山北之地因地处偏僻,是以诸部落的宗教信仰都比较单一,并不如辰朝民间那般有许多的教派。在山北,不说起源于遥远的孔雀王朝的佛门,便是近在咫尺,信仰腾格里的草原原始宗教萨满教也没多少人信,其实除了佛门,也不是没有其他宗教来山北传教,远的有泰西人的拜火教,西海洲塞格尼尔人的光明教,近的有格奴颜的格萨教等,都来过山北传教,但相比这些宗教,离山之北的百姓还是比较信奉华族的本土教派道门。

    望着不远处的寺院山门,在轻了一口气的同时,脚步并没有停下。随着那条只够四人并行的小路在行了约莫一刻钟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寺院山门前。但见有香客而来,白龙寺的知客僧便迎出山门,他双手合十走出山门,便见两骑二十余人前后簇拥这一顶四人抬的轿子,轿子制作精良装饰气派,抬轿的脚夫也都是身强体健,抬起轿来脚步沉稳节奏整齐,一看就是常年干此行当的老手。

    见此情景,知客僧心中不禁暗自惊奇,暗自揣测轿内坐着的是何等人物,竟有此排场。与此同时心中也是隐隐有所期盼,自建寺以来盘龙寺便香火不旺,因此寺中僧侣也过得十分清苦,若非当年赤颜君上捐助建寺的银两还有不少节余,以及寺中僧侣自己开垦的不少田产,恐怕这日子都维持不下去了,因此现如今的盘龙寺僧人就像是枯田里的禾苗,就盼着能够多来些上香祈福的香客,多施舍些香油钱,也好改善生活。

    :“落轿。”

    四名轿夫将轿落下,随着丫鬟掀开轿帘,一个约莫三十六七的贵妇人从轿中走出,那妇人上穿碧绿的翠烟衫,下罩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虽非有意,但一颦一笑间却动人心魂。

    见得那贵妇人容貌,知客僧心下大惊,月余前白若曦大雪入得寺来,于佛前为子许愿时,他是见过的,于是在不敢怠慢,连忙一脸恭敬的迎上前去,双掌合十一礼,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贵客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大师有礼了。”

    因白若曦不方便答话,于是牧云翊便下了马,向前躬身施还了一礼,道:“因月前一些事,家母来到贵寺于佛前许下过大愿,如今诸事已了,是以今日我兄弟二人便陪她来到贵寺,还了当日她许下的愿。”

    赤颜的君夫人与两位公子来还愿,又那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客僧人能招待的,于是他闻言只能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请诸位稍等片刻,待小僧将此事如实上禀本寺住持,在由住持为贵客主持还愿。”

    牧云翊闻言当下便点头答应,随着知客僧进去没多久,便见一个年岁五十左右,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带着一个小沙弥笑意盈盈的穿过寺门向他们而来。也不知是不是牧云翊的错觉,那老和尚虽年过半百,一脸皱纹,行走踏步间也看似并无出奇,但却脚步飞快,寺门离牧云翊他们还有十来丈的距离,那老和尚却眨眼间几个呼吸便来到了他们面前,速度之快以至于他身后的小沙弥小跑才能跟上。

    同样下了马的牧云卿走到牧云翊身旁,侧身轻声问道:“大兄,这老和尚莫不是身怀绝技的佛门高手,速度竟是这般的快!”牧云卿虽长像儒雅,一副书生扮,但却也是精通武艺的,只不过相比于牧云翊习于战场上那种大开大合的战场搏杀术,牧云卿更善于江湖武林间的精巧武艺。

    听了二弟的问话,牧云翊摇摇头:“我也不知,毕竟至从八年前他给我看过那场病后,我便在也未见过他了。不过君父倒是时常陪母亲来这里烧香礼佛,不知他知不知道。”

    老和尚来到众人之前,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不知君夫人与两位公子前来,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白若曦上前,也合十一礼,道:“智贤禅师,月前我儿掉落山崖昏迷不醒,遍寻紫叶名医而不能治,于是便来贵寺于佛前许下大愿,若我儿能平安醒来,便讼经千卷,捐银千两。如今我儿能全愈如初,今日,我便是来还了当日许下的愿的。”

    :“阿弥陀佛,君夫人能如此,也不枉佛祖保佑贵公子,既然诸位贵客为还愿而来,那这便请随贫僧入寺吧。”

    老和尚说着,便带着小沙弥在前带路,而牧云翊则回身吩咐一声让护卫奴仆在寺外安顿之后,他兄弟二人便陪着母亲迈步与老和尚一同走进了盘龙寺。

    一入寺院,便是三门殿,也称“山门”,由并列的三扇门组成,中间一扇大门,两旁两扇小门,分别象征空门、无相门、无作门。不过虽称作山门,但却建成了殿堂样式。殿内塑有两尊金刚力士像,形貌雄伟,怒目相向,手持金刚杵以镇慑妖魔鬼怪。

    进山门之后,便是一座长宽皆有十五六丈宽的院落,院落中有钟、鼓二楼相对。左为钟楼,右为鼓楼,而正前方则是天王殿。进入天王殿,便见殿内正中是座袒胸露腹的大肚弥勒佛塑像,弥勒佛身后大屏风背面为韦驮菩萨,它一般身披铠甲,手持降魔杵。弥勒佛的两侧有四大天王护卫: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

    过了天王殿,又走过一个院落后,便来到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乃正殿,是整座寺院的核心建筑,也是僧众朝暮集中修持的地方。大雄宝殿前大院正中摆放着一个大宝鼎,通常刻有该寺寺名,其北则摆放有燃香供佛的大香炉。走进大殿,便见有几个和尚在殿内一边念经一边打坐。而大殿正中,则是供奉着释迦牟尼像,两侧则供奉有十八罗汉,两侧各九尊罗汉。

    在智贤老和尚的引领下,牧云翊兄弟随着母亲的样子跪在塑像前的小垫子上,牧云翊虽不信佛,但此该却也怀着虔诚的心跟随着母亲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后,因白若曦要礼佛颂经还愿,不像牧云卿那般的有耐心的牧云翊在倍感无聊下,便出了大殿,在寺门游览起来,盘龙寺不大,不过个把时辰便被牧云翊游览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他又回到了大殿,不过刚到大殿门口,他却遇到了智贤老和尚。

    牧云翊问:“智贤禅师不在殿内为家母主持还愿,莫非出了事?”

    智贤老和尚摇头:“无任何事,令堂不过是兑现当日她在佛前许下的愿罢了,倒也不用贫僧太多主持。”

    :“哦”

    牧云翊暗道,连为香客主持还愿都能偷懒,怪不得盘龙寺没多少信徒。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长高了,长大了,也长得更像你君父了。”此时的智贤老和尚眼里少了一份出家人的慈悲与出尘,倒多了几许好似长辈看后辈般的慈爱。

    牧云翊被他这话给弄得莫名其妙,这时智贤老和尚却又看向大殿前几名正在打扫的僧人感叹道:“世人痴心向佛,真正为了佛而求佛的人又能有几个?”

    牧云翊微微一笑:“我不信佛,不过佛家所说的一句话我倒是挺认同的: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智贤老和尚点点头:“你能明白这句话,倒也有几分佛心。世间人身处红尘,又能有几人能悟透这纷扰的世俗,希望你能永远保持心里的那株菩提禅心,让它免受这红尘俗世的浸染。”说完,深深望了一眼牧云翊后,转身又走进了大殿。

    牧云翊这一行人进入盘龙寺,一呆就是半个月的光景,这半月来,白若曦每日都要颂经礼佛,千卷经文何其多,每天白若曦都念得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倒是牧云翊兄弟过得十分惬意,牧云卿还好,每日不少时间都陪在母亲身边,陪她颂经礼佛,要不就去盘龙寺的藏经阁里读读佛家典籍。牧云翊却是闲不下来的主,每日间带着几个护卫,纵横于山野林间,骑马打猎,好不逍遥,而且更过分的是,每每但有猎获,他便将猎物带到人家盘龙寺的山门前烧水架烤,浓浓肉香飘入寺内,直让一些年岁不大的小沙弥暗留口水,若非他是赤颜长公子,他爹是赤颜君长,光他这亵渎佛祖的罪过,恐怕就要被寺内的几个老和尚打死。

    十几天后,白若曦终于颂完了千卷经书,一呆半月,他们也到了回去的时候了。说来有趣的是,在临走之前,牧云卿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去探探智贤老和尚的底,看看他是不是佛门高手。一番比试,牧云卿不到十招便被智贤老和尚击败,这结果大出牧云翊预料,要知道牧云卿的武艺也是经过名家指导过的,在当今武林中,他的实力虽不敢称为一流高手,但二流顶尖却是不差的。如此实力却在老和尚手里撑不到十招,那这智贤老和尚该有多强,一流?还是超一流?

    不过不管他几流,现在都不关他们的事了,在收拾妥当后,在一众僧人的热情相送下,他们一行二十余人,顺着来时的路,一路下了盘龙岭,向紫叶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