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短,我的脾气你该了解。
我自认没给你添麻烦,虽然是银货两讫的买卖,可赚得多的是你。
在皇帝面前长了本事,杀人的事也没让你掺和,到头来你却要拿我的命。你说,我哪能放过你?”
祈宣的意识逐渐迷蒙,神情呆滞,一步一步往前挪。
墨幺一挥,变幻出一团长条黑色布绸,好整以暇,等他来拿。
祈宣从她手中接过布绸,走到屋内中央,头上是棕色的房梁。他向上一抛,布绸绕过房梁。
祈宣踩在凳子上,把头套进打了结的布绸里,然后踢掉凳子。全程神态木然,活像一个提线木偶。
在窒息的那刻,祈宣出现瞬间清明,惊恐而又狰狞,奋力挣扎却无果。他的身体在空中摇摆,面色涨红,额头青筋凸现。
墨幺静静地欣赏他的反抗,不起一丝波澜。
缺氧的鱼费力挣脱,却依旧无果,窒息来临,憋闷感愈加严重,直到彻底失去动静。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她。
祈宣断了气,直愣愣地挂在空中,眼睛瞪大,朝着她的方向瞪视着她,死不瞑目。
墨幺没走,仍然坐在房中,像是在等着什么。
半晌,外面似有若无的铁链拖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她的半边脸庞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阴差来了,死透了。”
一阵风刮过,屋内不见墨幺身影,唯余一具尸体,以及即将到访的阴差。
与此同时,祈宁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
“救救我,王爷,救救我……”
祈宁行走在一片白雾之中,看不清眼前的路,只听到有人在叫他,叫他救他。
声音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他想不起来。
“王爷,救救我,救救我……”
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路的尽头处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男子。
祈宁左右观望,四周只有他们二人,应当是他发出的呼唤,道:“是你在叫我?”
男子缓缓转身,祈宁见到他的面孔,心头骇然一跳。俨然是刘得安七窍流血,一脸哀恨的模样。
“刘得安?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刘得安拖长着声音,无比哀怨,“王爷,我死得好惨啊。”
“王爷,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祈宁蹙眉,眼前的刘得安和他认识的那个刘得安相差太大,怨恨,痛苦,悲苦,煎熬……
“你把话说清楚。”
刘得安把手搭在脖颈处,手指僵硬苍白,努力了好几次才把高领的衣襟解开,露出脖子。
饶是祈宁见惯风雨,也不禁心惊肉跳,满脸震惊。
确切来说,刘得安的头与身体是分离的。
他的脖子像是被某种带毒的猛兽咬断,血肉模糊。伤口呈紫黑色,脖颈一圈被针线缝起来,针脚密密麻麻,歪七扭八。
祈宁背后一阵发凉,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
刘得安悠悠地说:“王爷,我已经死了。
放榜之前就已经被妖怪杀了,她要用我害您。
我一直被她的妖术压制,近日她身体有损,压制减弱,我才敢过来找您。
得安不知该去寻谁,只好来找您”。
为什么要杀我?难不成我与妖怪有过节?不可能啊,我只认识一个妖怪。
等等,妖怪,过节?
祈宁凑近他,观察他的脖子,费了些事在他脖颈处发现两处发黑的伤口。
他的思绪倏然下沉,沉声问道:“杀你之妖可是叫墨幺?”
“不知姓甚名谁,是名黑衣女子,是个蛇妖。”
祈宁拳头骤然握紧,胸腔里升起一团怒火。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控制住情绪,道:“你说让我救你,如何救你?”
刘得安缓缓道来:“我被障住了,恳请王爷告诉我我已离世。”
祈宁听不太懂他的意思,想让他说清楚些。不等开口他就醒了过来,他是被一阵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吵醒的。
祈宁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街边的墙上。
时值午夜,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人烟。
远处投来冷白色的光,清冷阴森。
街边两道放着空空荡荡的架子,料想应该是摆摊的摊贩收摊时故意没有收架子,用来占地方,省得自己的摊地次日被别人占了去。
夜里温度低,吹来的风有些冷。
四处一片寂静,唯有时强时弱的锁链声。
祈宁在街道上兜了一圈,没有找到锁链声的来源。
他不是好奇心特别强的人,找不到就找不到,转身打道回府。
未曾料到刚转过街角,就见两个官差打扮的人用锁链拉着一个人走。
深更半夜,怎么会有官差选在此时办事?
更让他惊讶的是,被拉的人是他熟识之人。
他在宫中长大,与诸位皇子算不上熟络,但也绝不陌生。
那人不是祈宣吗?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如此对待?
“二皇兄,二皇兄”,祈宁出声喊他。
三人往前走,没有回头。
“停下”,仍旧没有回头。
祈宁快步追上去,却始终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明明走得慢慢悠悠的,祈宁却追不上。从快步到小跑,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没有减小过。
背影依旧那么小,声音依旧那么大。
不算清楚,有些模糊。
祈宁追了一会儿,发现于事无补,索性停下,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祈宣。”
听到名字的那刻,被拖着走的人身体僵住,顿住脚步。
带他走的两个人察觉到他的变化,也站在原地。
祈宁见他们不再行走,停了下来,他便跟了上去。
很奇怪,这次他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留意到,他们之间只有半条街的距离,半条街他追了那么久还追不上?
“二皇兄,真的是你?你大半夜的在这里干什么?”
直到祈宣彻底转身他才见到祈宣双腕上绑着的粗大的铁链。
铁链很长,拖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哗啦声,是祈宁刚才听到的声音。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苛待皇子?”
他的视线转移到剩下的两人身上,怒意很快被愕然取代。
两人穿着一身样式奇怪的官服,他没在京城的任何官员身上见到过这种衣服,也不记得朝廷中有新出此等服饰。
他们的面容模糊,分明离得很近,脸上却像是蒙了一团雾,他莫名能感到他们的吃惊。
两人好似有些呆愣,铁链搭在臂弯。片刻后,他们双手合十,朝祈宁微微弯腰,像是在行礼。
不止祈宁愣了,连从始至终表现平淡的祈宣的脸上都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