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睁着眼，从半空中落下。

    他身量颀长，风姿特秀，五官俊秀，眼眸光射寒星，弯眉浑如刷漆。

    正所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亦或者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此之容颜，绝无仅有。

    ……

    “易老，律老，沈节大兄。”

    沈倦心中默念，这三个人用自身一切造就了他，对他有不世之恩，难以回报。

    沈节魂魄被蛛人种吞噬，意识消散，但魂魄中的道果残骸尚在。

    于是易老跟律老便顺势利导，借着残余的破军道果，加之他们二者自我磨灭溢化的阳神，点化出一个新的意识。

    这新的意识，便是沈倦。

    他是崭新的灵魂，踩着前人佝偻的躯体踮起脚看向新生。

    他拥有沈节的大部分记忆，却又不是沈节，更像是沈节的胞弟，两人有相同的经历，但是性格不同。

    他也有易老跟律老的部分记忆，只可惜经过无数年光阴的洗练，加之方才自我意识的磨灭，二者留给沈倦的记忆，已经微乎其微。

    二老的传承并没有留下，但是却将他们争夺万年的东西塞给了沈倦。

    在沈倦心底，真心实意的将沈节看作自己的大兄，将易老跟律老视为自己的师长。

    “沈节大兄，我会屠杀天下八成阴浊，以头筑京观，万魔辟易，以祭奠你之遗愿。”

    “太易前辈，我会传阴阳道统，采尽天下名花，肉身布施，不落您之风流。”

    “武律前辈，我会扬无暇道统，必斩妖邪，败域魔，执戟镇守人族三千年。”

    从记忆碎片中感受到三人最强烈的夙愿，沈倦仰天立誓。

    朝着前方鞠了三躬，随后站起身，转身就跑。

    方才那道光柱通天彻地，沈倦可不信周围的阴浊都是瞎子，估计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无穷无尽的阴浊包围。

    五浊之中，阴浊以数量为首。

    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跳崖。

    “嗷呜——”

    站在悬崖边上，沈倦依稀听见有阴浊在嚎叫，他知道那是月狼种的嚎叫，声音能够召集方圆数百里的月狼种。

    “爬下去怕是来不及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沈倦咬咬牙，一把扯下身上的衣物，迅速将斜对的两角绑在手腕上，然后抓住另外两角，纵身一跃跳落悬崖。

    从云巅俯瞰直下，二仙山的山腰以下，是成片涌动的墨色，如同洪流般向山顶冲来，不时有月狼种伫立仰天长啸。

    狼群前方，则是数头数丈来长的头狼，硕大狼眼猩红，周身携带着抹散不去的黑气，被疾风往后带去。

    在沈倦跳崖不到半柱香后，那几头领头的月狼种就来到了光柱升起之处。

    几头月狼种低下头，不断翕动鼻翼，不时伸出舌头舔舐地面的血液，它们顺着气息往前探去，最后都驻足于悬崖前，看着底下湍急的河流，发出不甘的嚎叫声。

    ……

    青州，雁荡山脉，蛇骨洞窟。

    “大师姐，这里躺着个人。”

    巡逻暗河的天衍宗弟子手提长剑，发现了外河岸边赤裸上身躺着的青年，发出惊呼。

    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人儿。

    领头的女弟子闻讯赶过来，她绑着高马尾，身形挺拔，双腿修长，走路疾如风，行动雷厉风行。

    将手中的武器背到背后，徐佩宁蹲下身摸了摸沈倦的颈部，颌骨下侧的位置。

    “还有救，孙朝师弟你去把他背上，先带回宗门，交付给两仪堂医治。”

    “是，大师姐。”

    只见弟子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将沈倦背在身上，转身大步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有弟子提出疑问道：“大师姐，这人就这么带回去，要是尸浊的派来奸细怎么办？”

    “尸浊可是可以操控尸体的，万一那个人是被操控的尸体……”

    “是啊师姐。”

    其他弟子也纷纷附和到。

    徐佩宁摇头，解释道：“刚才那男子若是被尸浊操控的，何须卧底，直接屠杀便是。”

    “只有三转尸浊才能做到附身尸骸后，身上还没有异变，而放眼整个蛇骨洞窟，又有哪位修士迈入道台境的？”

    她虽为女子，但是并没有像大多女弟子那般身穿月白齐胸襦裙，再外披镶边披风，而是身着男子的月白劲装，袖口处还纹着暗青鹤纹，看上去英姿飒爽。

    徐佩宁面容素净，却长有双细长的剑眉，多了几分锐气。

    但她却天生性格冷漠，喜欢多做少说，却是与她的面相不符。

    “而且回去后，两仪堂的人手自然会给他做检查，出不了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还是大师姐想的周到。”

    “我也没看到刚才那人身上有什么异化的地方，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人长的怪好看的。”

    众弟子议论纷纷。

    “好了，巡查完就换个地方，莫要浪费时间。”

    徐佩宁挥挥手，组织弟子朝着深处走去，继续巡逻，等到所有弟子都离开后，她转过身，看着幽幽暗河的上游，暗自思索。

    这个方向，是并州？

    ……

    几日后。

    洞窟深处，天衍宗，青石洞。

    “沈师弟，这是你的衣装跟佩剑，拿好了。”

    易玉恹恹低声道，显然还没睡醒。

    “多谢易师兄。”

    沈倦抬头，眼前的男子形貌昳丽，就是带着两抹沉沉的黑眼圈，看上去不是那么精神。

    易玉师兄这种外貌如此出众之人，还是宗主嫡子，不知为何执意要去学半妖度量术，弄得自己元阳早泄，整天萎靡不振。

    “不用客气，穿上后去传功楼参拜堂主，进我门籍，传承道法，录为记名弟子，就算真正入我天衍宗了。”

    捂着嘴，易玉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先这样，你去准备吧，我进去睡一觉，困死小爷我了。”

    “那师兄您去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走入厢房，易玉转过身，目送沈倦的身影离去，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师弟什么来路，竟然这般品貌不凡。

    “自愧不如啊……只可惜，空有一身好皮囊，却没有修行内法的资质。”

    只希望他那个见钱眼开的小姨不要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吧。

    最近易玉听到一些风声，可能这位沈师弟会有些麻烦。

    人族能修行，需要依靠功法，功法分为内法跟外法两大类，前者是根基，吐纳灵气；后者为辅助，攻守易行。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如果不能修行内法，那想要修行外法也是无稽之谈，更不要说成为修士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沈倦穿好天衍宗的制式月白劲装后，手握天演佩剑，从走廊中穿梭而过。

    天衍宗驻地深居地底，终年不见天日，只有种植的星藤攀爬在岩壁跟立柱上，照亮前进的道路。

    自从他那天被迫跳崖，再次醒来就已经在这天衍宗青石洞内了。

    “也亏那条大河通着地下暗河，不然被冲上地面，自己估计也难逃一死。”

    沈倦庆幸的想到，地面上可都是阴浊跟其他危险存在活动的地方，人类只能在地底筑城，依靠着错综复杂的地下河道逃窜求生。

    而这里，便是青州雁荡山脉的蛇骨洞窟。

    沈倦在沈节的记忆中，并没有看过这处地方。

    在并州的锦官城里，沈节只听过青州的落霞剑派跟琅琊王氏，这两处都是青州最顶尖的势力。

    前者凭借着开派祖师‘落霞仙人’的佩剑‘秋水长天剑’，将整座宗门搬到了剑身上，从此摆脱了阴浊的追杀，逍遥于天际。

    后者凭借着深奥玄秘的幻术跟古阵图‘八卦阵图’，将家族所在的山谷彻底隐藏在青州的茫茫大山中。

    不过落霞剑派跟琅琊王氏终究是特例，大多数人还是跟锦官城还有蛇骨洞窟的人族一样，在地底顽强求生。

    蛇骨洞窟由无数蜿蜒的地道跟上百个巨大石洞构成。

    传说是曾经有条大蛇在这里生活，这些通道跟石洞，都是大蛇钻出来的。

    甚至有人在某些石洞里发现了庞大如山的蛇蜕，据闻至今那条大蛇的尸骨还在地窟的最底层遗留着，等待有缘人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