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亮沉声道：“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谁还会嫌自己钱多？”

    纪嫣算不上一个很大气的人，何况她一直认为是纪明光和关慧雯不疼她，不要她，所以才选了她过继给纪明亮当女儿。

    这口怨气没办法往父母身上撒，只能靠钱来弥补。

    傅樱心中有数：“这么说，谈判这条路行不通？”

    “也不一定，”纪明亮说，“如果现在纪芹回到京城，那她继承人的身份还是有效的，有句成语你总听过的，鹬蚌相争。”

    傅樱接了话，表示她听懂了：“两败俱伤？”

    纪明亮点头。

    ……

    纪芹大清早就出门了。

    她先去了趟花店，挑了束鲜花，然后返回到主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目的地是车程四十多分钟的郊区。

    出租车在一座墓园门口停下。

    纪芹付了车费，抱着鲜花，又在门口的纸扎铺买了香烛，买好后，往墓园里走去。

    步行大约十多分钟，她在一个大理石墓碑前站住。

    清晨耀眼的白光打在墓碑上，照亮了正中央的黑白照片。

    纪芹蹲下身，将鲜花靠在墓碑旁，然后摸出湿纸巾，从边缘开始，仔仔细细的擦着大理石面。

    擦到照片了，她动作缓了下来。

    照片里的是一名五官姣好的中年女人，她面带微笑，表情温柔。

    下方有一行横着的字。

    养母关桂珍之墓。

    “老妈，好久没来看你了。”擦完墓碑，纪芹拆开烛台和清香，点燃后，摆在墓碑正前方。

    现在不是清明，也不是什么祭祀时间，墓区里冷冷清清的。

    她指尖抚过“关”字，虽然知道无人回应，却还是低声问：“老妈，你也姓关，那你跟关慧雯是什么关系？当初你救我，真的是碰巧遇到吗？还有，给我取纪芹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关”这个姓不常见，但有可能只是同姓。

    纪芹不止一次怀疑过，关桂珍当时救她不是巧合。

    救人倒是没什么，关键救了还把人留在家里养着，花钱花精力去照顾不说，最后把钱，房子，什么都给了她，这就很奇怪了。

    下凡的菩萨都没这么大方的。

    但关桂珍却说，她没结婚，没子嗣，万一哪天死了，这栋房子和麻将馆没人继承，刚好与纪芹有缘，反正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不在乎。

    如果没有那些零碎记忆，纪芹也就信了。

    可现在……

    纪芹停顿几秒，风扬了起来，她觉得眼睛有点酸，轻轻眨了眨，再开口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很想知道以前的事，又害怕知道以前的事。”

    或许过去的她习惯了腥风血雨，所以才能傲慢暴戾，目空一切。

    “我好像不是我了，我居然会想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也挺好，但是他们能放过我吗？”

    二叔，二婶，长姐。

    她记得，他们看她的眼神，像寒冬的冰，像锋利的剑，有不甘，也有憎恨。

    “基本上你的身体运作一切正常，只不过你曾经被注射过大量的镇静剂导致部分脑细胞受损，这也可能是导致你长时间昏迷以及失忆的根本原因，你也不用太悲观，说不定某一天突然想起来也说不定，当然了，配合治疗也很重要，催眠啊，心理辅导，也能起到一点作用。”

    这是当初醒过来时候，朱医生说的话。

    走出墓园的时候，纪芹给朱医生打了电话：“喂，是我，纪芹，我改变主意了。”

    ……

    整整一个星期，纪芹生活得都很有规律。

    这天下午，她照样搬了躺椅坐在麻将馆门口。

    身上盖了本书。

    老周从店里出来，在纪芹身边绕了一圈。

    他看店看闷了，想找人聊天：“阿纪，怎么不去对面找那个小医生了？”

    纪芹没睡着，只是闭着眼：“什么小医生，最近又来小鲜肉了？”

    哟，这倒是稀奇事啊。

    “你别装啊，”混熟了，老周没一点长辈架子，“你对那小医生的心思连街尾的林老太太都知道。”

    纪芹拖着懒洋洋的调子：“你少扯淡了，那位林老太太耳聋又不识字，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老周往对面瞧了一眼。

    这几天去健康服务中心的“女患者”好像特别多。

    平日里纪芹要是看到这种场景，早就暴跳如雷了。

    可是这几天……

    老周想了想，似乎安静的过分。

    他好奇问了一句：“诶，跟那小医生吵架了？”

    她睁眼了，坐正：“什么小医生，人家有名有姓的。”

    瞧这护犊子的样儿。

    老周“啧啧”两声：“行，顾医生，好了吧？”

    纪芹再躺下。

    “诶，不是，你还没回我话呢？是不是跟人顾医生吵架了？”

    她翻开书，盖在脸上：“没。”

    老周不信，女人的假话，他可听得太多了。

    家里那位就是。

    说没，肯定就是有。

    说不气，肯定气得要死。

    老周背着手，回店里了。

    不能跟正在生气的女人对话，得到的都是虚假的答案。

    身边安静了，纪芹把书拿下来，睁了眼。

    “那你连顾敖也不记得了？京城顾家老四，你跟他那么……都不记得了？”

    姓赵那个胖子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如果是真的，那顾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来麻将馆，到健康服务中心上班，全都是为了接近她。

    她以为他很纯粹的，没想到也是一场骗局。

    去问答案吗？

    她不敢。

    要真是一个局，那她该怎么办？

    她好像不单单是嘴上撩拨那么简单，想要的更多了。

    这时，有一道小小的影子盖了下来。

    是小娃娃。

    纪芹坐起来：“你怎么跑过来了？”

    “姐姐，”小娃娃往她身上扑，“好多天没看到你了，我好想你。”

    她让了些位置，让孩子坐在躺椅上：“嗯，我也想你。”

    语气尽可能的认真。

    小娃娃从兜里掏出了什么递过去：“姐姐，这是老顾早上给我的糖，就给了一颗，给你吃，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她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