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而空旷的灵堂，惨白的灯光下，女孩绕过眼前人，捻着佛珠的手背在身后，走近两幅遗像。

    白色茶花搭配尤加利与满天星点缀在周围，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长姐，眼下只有我在，你摆出这幅脸孔没关系，等一会儿宾客都到了，我希望你能装得伤心一点，人非草木，哪怕是一条狗，养这么多年，总有点感情，你说是吗？”

    身后有细微的声响。

    女孩转身，快而精准的攥住了那人挥下来的手，紧接着反手就是一巴掌。

    “想动手啊？”

    “纪芹，妈去世的前一天只有你陪着她，她到底是抑郁自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你心里最清楚，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你会遭报应……

    遭报应……

    报应……

    “姐姐！”

    纪芹惊了一下。

    记忆到这里，断了。

    她抬起头，眼里是一片茫然。

    傻愣愣的站了好久，当小娃娃喊了第二声“姐姐”时，纪芹这才反应过来。

    她手里攥紧了那条木质手串。

    “怎么了？”

    小娃娃跑到她眼前，仰着天真无邪的脸孔：“我能吃冰淇淋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她家冰箱里没有冰淇淋，除了简单的食材外，就只有酒。

    以前还能控制量，自从关桂珍死后，她酒瘾越来越大。

    无人管束，就能尽情摆烂，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有时候不去开铺，并不是因为摆烂，而是前一天喝多了，实在起不来。

    “好啊，”她想出去走走，透透气，“我去买。”

    临走，纪芹叮嘱：“自己在家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小娃娃点头：“好。”

    可可爱爱的人类幼崽是最治愈的存在。

    纪芹突然萌生了一股冲动。

    想自己生一个。

    跟顾敖。

    很快，她就觉得可笑。

    走出住宅楼，已经七点多了，今晚有雨，天空被乌云盖住，阴沉沉的。

    这时，手机响了。

    纪芹接起来：“喂。”

    是宋之澄：“阿纪，外婆煮了些绿豆百合汤，一会儿我送点过来，你在家吗？”

    买冰淇淋花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她说：“在家呢。”

    宋之澄：“好，那我吃过晚饭就来。”

    挂电话的瞬间，有微信进来。

    她点进去看。

    YG：别客气，我收钱了。

    之所以会回复这么一条，是因为五分钟之前，宋之澄发了“谢谢”两个字，并且转了一笔五万的款过去。

    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她有些好奇。

    CC：你有点可怕。

    YG：？

    CC：顾家四少的动向都能掌握得分毫不差，还不可怕吗？

    他告诉她几点在机场航站楼等，没几分钟，就真的等到人了。

    YG：你在套我的话？

    CC：算是吧，不想回答可以不答。

    YG：我不是你的敌人，用不着怕我。

    CC：没有永远的朋友。

    YG：有钱就行。

    CC：也是。

    YG：谈妥了吗？

    CC：？

    YG：与那位顾老四。

    CC：你越界了。

    YG：我有兴趣知道。

    宋之澄不回了。

    谈妥了吗？

    好像没有。

    那位顾家四少爱绕弯子，虚虚实实的，猜不透。

    航站楼门口，宋之澄解开口罩：“我来，是想跟你谈谈阿纪的事。”

    他的手下很自觉，送上行李箱后就回避了。

    宋之澄不浪费时间：“顾先生，如果不喜欢阿纪，麻烦你以后不要招惹她。”

    顾敖生了一双特别精致的眼睛，乍一看，是美，仔细品味，是温柔又无情。

    “如果我一定要惹呢？”声线悦耳，如清风拂耳，令人心情愉悦。

    宋之澄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如果喜欢，就更不要招惹她了。”

    他反问：“宋小姐这话，不觉得前后矛盾吗？喜欢就是要在一起的，不然为什么要喜欢？”

    图内心高贵吗？

    宋之澄轻叹：“阿纪现在生活得很好，你要是为她好，就不要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平静那是你以为的，”顾敖拖着行李箱，绕过她，往航站楼里面走，“宋小姐，与其管别人的闲事，倒不如抽点时间想想自己，你以为躲在南湾市就能安稳度日了？”

    宋之澄转身：“你什么意思？”

    他语调很冷：“一些建议，听与不听，随你。”

    多厉害啊。

    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了。

    宋之澄收回思绪。

    她听到外婆在客厅喊：“澄澄，炉子上的汤热好了就把火关了。”

    “好。”

    宋之澄关了火，把盖子揭开，有白雾飘了出来，太热了，她往后退了两步。

    “澄澄，”外婆又喊，“汤好了就端出来，你舅舅今晚不回来，咱们先吃。”

    她很听话：“好。”

    安稳度日？

    如果她一个人，再怎么不安稳都行，但是有外婆，无论如何，也得把委屈忍下来。

    都忍了这么些年，她习惯了。

    那他呢？

    也习惯了吗？

    ……

    晚上九点二十分，飞机抵达京城。

    顾敖没回自己住的那间公寓，而是去了位于城中别墅区的顾家老宅。

    寸金寸土的地方，连一棵绿植都像染了金边似的。

    进门的时候，顾遇从二楼下来。

    “回来了。”

    “嗯。”

    顾遇走到一楼：“我让你买的椰子糕……”

    顾敖在他眼前站住：“没买。”

    理直气壮的。

    顾遇对上他冷淡的目光，愣了两秒，又笑了：“是来不及，还是没找到？”

    两种都不是。

    “故意的。”

    顾遇：……

    行行行，自家弟弟，就是给他找不痛快，也得受着。

    “故意就故意吧，”他转了话题，“回来几天？”

    顾敖往二楼走：“明天一台手术，做完就走。”

    顾遇点着头：“看来你在南湾市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否则不用这么急匆匆的赶回去。”

    他故意停顿几秒，试探的问：“怕被人抢走？”

    “顾老二，”顾敖脚步停下，转身，俯瞰他，“少管闲事。”

    不喊“二哥”，喊“顾老二”，说明急眼了。

    谁让你不买椰子糕给我？

    顾遇很记仇，就要跟他对着干：“我亲弟弟的事，可不算闲事。”

    “那就脱离兄弟关系。”顾敖声音懒洋洋的，少个哥哥，少点麻烦。

    顾遇：……

    无情无义的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