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尴尬的时分，越过了极尴尬的剧情，切彦捂住双眼，偷偷摸摸从缝隙中看到了他再次打开的板子，上面已经没有了大段大段的文字。

    他长舒一口气，拍拍自己的心口：“差点他妈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切彦讲述了如此大的一段故事，殿子却只是坐在椅子上听着，什么意见也没有发表，只是坐着。

    直到他用一声轻轻的咳嗽示意自己讲完了，殿子才回过神来：“第一张是什么？”

    “你没在听。”

    “嗯。”殿子回道：“因为说得太长了。”

    “那我下次说短些，你会听吗？”切彦却穷追不舍地问道。

    “会。”殿子接过新的一张纸。

    切彦没有把笔递给她：“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中午饭的时间要到了。”

    “是么？”殿子抬起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越过一层薄薄的灰尘，殿子眼见现在的时间：“已经11点了吗？”

    “钟表现在没必要骗你。”切彦告诉她。

    殿子脱下自己身上薄薄的外套，切彦顺手将空调的开关给点上，二人站在门前，换好了鞋子。

    “……你来开门。”见切彦久久未动，殿子将鞋帮撬了一下，再站起来稍微跳了两步。

    “这种天气，远离了空调的话，是会死人的吧？”切彦却喃喃道。

    话虽如此，但切彦还是打开了门闩，拧开了锁，一股与屋内截然不同的热浪瞬间便扑面而来：“现在不已经是9月底了么？怎么还是会热？”

    “不知道。”殿子诚实地回答了，她的皮肤接触上这些热浪，涌现出了丝丝细细密密的汗珠，牵在她的脸上，依偎拥抱着。

    她今日穿出门的，是一身的男装，简单的上衣和简单裤子，甚至连短裤都不是，而是极其薄的长裤——但是依然是长裤——更遑论其他女性化的风格，只不过还有一点好处……

    殿子的胸前没有起伏，穿起来并没有那种男友衬衫的感觉呢……

    “你在想些很失礼的事情。”殿子盯着他的双眼，切彦摊摊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有说。

    待到殿子出了门口，切彦也一同走出门口，稍作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携带的东西，最终关上了门。

    当然，在这种天气里关上大门就代表着，你与寒冷再无缘分了。

    分明不是应该炎热的天气，却不知为何9月的日子还是会热，还是会流汗，未曾等到他们走上几步路，身上便溢满了水珠，像是刚刚从汗蒸房里捞出来一样。

    “你觉得，为什么那些人在这种天气下，还要穿得和冬天一样？”殿子突然问道，她没有用手去指，只是低着头说道。

    闻言，切彦环视了几圈，周围的确有着那些刚刚下班，从工作的地方提着一个公文包，穿着厚实西装的男人迎面走来，他们无不是看着自己手上的表，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很像小孩子问的问题。”

    “不像。”

    “像，很像。”

    “有小孩问过你这个问题么？”

    “有是肯定有的，只是不能和你说那家伙是谁呢。”切彦很细心的没有用性别去代指，而是用了“那家伙”。

    “好，所以为什么。”殿子却让他放弃绕圈，再度询问他。

    切彦一边走着，一边答道：“还能是什么，上班的要求呗，因为该死的公司啊、该死的老板啊、该死的客户啊、这种该死的人啊，总是会要求你哦，总是会对你各种要求啦，你做的越好，就越有人比你做得好喔？所以也会越来越严格啦。”

    “我还以为你会说些更有哲理的答案。”殿子答道。

    “什么更有哲理呢？哲理本就是从人的身上系统性总结规划出来的，你不会以为我要说什么，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责任了、有自己的面子了所以要穿的比别人更好来证明自己吧？”切彦却反问道。

    殿子点点头：“我是这样以为的，我还以为你会顺便再给我讲点道理。”

    “…你这样子找话题，跟人是聊不起来的。”切彦无奈的扶额摇头：“朋友的谈话之间，不能只有长辈对小辈的训话啦，也不能只有倾听者和倾诉者的关系。”

    殿子又点点头，她用手指挑起落在自己耳垂前的几缕发丝，将它们拨到耳后：“那，我跟你也是这样吗？”

    “你是我的朋友，是我要救的人，又不是我爹我妈。”切彦顿了顿：“我也不是你爹吧？”

    “不是。”殿子摇头：“如果你是，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

    “哇哦—”切彦棒读，随后说道：“那我真害怕，还好我不是你父亲。”

    “未来的人，也是这样的吗？”殿子却突然换了个话题：“他们也会像这样，因为一些外在的原因而改变吗？也会在大热天穿着厚西装通勤吗？”

    “当然是的。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种必然。”切彦道：“因为这是一种门面，从众心理的完美案例，作为完美的案例，那些该死的事情总是会让世界再度行进，而同时也让世界后退。”

    “是么？”

    “如果没有那些规定，没有那些老板，没有那些公司，我是说没有……”切彦接着道：“说实话吧，你看着衣冠楚楚的一个上班族，很可能就跟所谓尼特一样，也喜欢穿着奇怪的服饰，也有着自己喜欢的衣服……”

    “只是最终社会和公司，会试着抹杀他们的自我，让他们一体同质化，所以才会这样。但世界上当然也有着纯粹喜欢西装的，喜欢它们风格的人，这也是当然的。”

    恰逢有一片鲜红的花瓣落下，飘落在汽车的后轮，被碾碎，随后化作红的波涛，奔着后轮翻腾不息，上下奔涌，飞舞飘零，短促地向着自己的目标流去……

    直到再被碾碎，或是，再被抛下，落在被人工栽植好的绿化地里，化作泥土消散。

    切彦没有眼睛去看花瓣，殿子也没有眼睛去看花瓣，花瓣就这样消失在了世界上，却无人知道。

    或许，只有消失在风中，与热流化作一体的汗水，才能得知世上还有这样的一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