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之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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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村

    向西翻过一座山,就能看见依山而建的林村了,两座山之间平滑地接过一小块空地,然后中间靠近西边的那座山的山脚被一条清澈而不深的石子作河床的河流缎带围出林村的外轮廓,近三米高的石砖村墙也描着这轮廓行走山水之间。该说么,它像个城,然而比布里塔中世纪的的小城要气派得多也精致得多,光是看着那砌得完美的带看台有岗哨的墙,就叫人享受。

    经过一座木桥,据说原本是可收放的“门儿桥”(他们这么称呼的),是真正搭配“护城河”用的东西,战乱停止后来渐渐就不收起来了,随后有人提议:“我们为什么不造个舒服点的桥呢?“门儿桥”虽然收放自如,可也没有护栏儿,走人运货危险呐!”

    就照惯常的,有人提议就有人反对,直直指摘:“这是图小安全而危全村险。”

    “时代不同了!”

    于是,如今的桥换了,但是为了保险,桥是两段式,近门的一段可收立起来成为一个屏障。另一段呢,即使有足够近门段长度的架桥设备也因那“木碑”阻挠而无法如愿搭上,要是斜一些绕开那“木碑”,又得更长不少的设备,而还更险些。故好长一段时间里林村都能不受外界干扰地存在。父亲评论:“这才是真正的室外桃源。”

    话说这村墙也并不长,但我这怕有人怀疑它的可能性所以说说,村的位置可谓得天独厚,山体将村的后方环卫,其走势逐缓下,包住村庄,是天然壁垒,然后到与村墙接驳处几乎断然直下。

    村里对着“城墙”的来历也是说不清楚的,开头大致如下:先人有避战乱而迁徙千里者,得仙人指点,追逐伤鹿至此,鹿消失而成仙,抚白髯,便是那指点的仙人。返,携族人至,数年成村。

    到了村墙这儿,故事就得可选择性就多了起来,大致有两种:第一种,仙人把祖上领来时,这里还是一座环形山,开口很狭小,山所围是天然蓄水池,有泉水不断从开口喷出,仙人一挥拂尘,水变成了屋舍、良田,原本缺口处的石崖化为了村墙;第二种,祖上带族人来到这里后,把原本的天然蓄水池给凿开,泄洪三百天,然后把又中间水中太过不平的地面开发,开发时的材料中选取坚硬的石头打磨成砖砌成村墙;第三种,垂直而下的部分是雷劈开的,也就是村墙和山体接驳的地方,恰好大水又淹没了原有的村庄,迁移过来后花更多的时间把剩下的设施给人力建好。

    虽然,听起来第二第三种说法更加靠谱,可是传说细节中并没有说过多余的大量石材都去了哪,周围能与村墙材质相似的石材也不太可能山体上的岩石一类的,接驳处也没有雷劈的痕迹。的确实属传说无误了。

    过了桥越了村墙进了村门,就进了林村了。村口是有人把关的,不是一家人还真不能进村!我很父亲通过祖父的亲笔信和收到的邀请函过了关。

    “长老!”梁叔充满虔诚地称呼。

    一过了门儿,一位耄耋老人端坐在门口的秉墙下,身着似官服一类样式较为华丽衣裳,头顶古老的乌纱冠。我分明感受到那种威严与深沉。

    我和父亲也接着以鞠躬之礼拜过长老,随后分别跪着和他握手致意。他的手十分温柔厚重,一只手在下垫在大腿上托住我的右手,另一只轻轻地盖在我右手上。这使我无法对他说谎,任何谎言都会加重我内心的罪恶感,直到罪恶感把我完全吞噬,那一瞬间我真觉得哪怕是被吞噬那时的无尽焦灼,也无法赎清撒谎的罪。

    “我叫林渊仁,林峰原之孙,刚才的林浅隅之子。”

    平静而柔和,宽厚且深沉,“孩子,虽然你长得较奇特,但我的血告诉我,你是我的孩子。”

    “我是混血,有弗兰兹的血,也没有关系嘛?”

    “孩子,欢迎回家。”

    绕过了秉墙,父亲责我嘴碎。但我并没有产生什么后悔之情,相反,我早就陷入了长老的言语之中,我周身的问题似乎都解决了去了,与在伽丽梅亚不同,我发自内心地认同了“林”这个身份。

    不出意料,秉墙所掩盖的世界,是美丽,而且并非浓墨重彩的绮丽,良田美池桑竹,阡陌鸡犬老幼,山花茶树古道,俨屋高台篝场。恰恰是一切都理所应当的那种美好的结合,晕墨淡雅而已。若不是秉墙作屏风遮掩,外人定会因妒火中烧而破坏这里,如此说来,秉墙的的确确是秉(屏)住了煞气与戾气。

    秉墙正对着一条大路,大路的走向几乎正好是全村的中线,路两侧是比较大片的种水稻的农田,黝黑的壮年在田里头耕耘,田间有几点小屋,屋旁田边有小一点的孩童在跑来跑去,稍微大一些的,就开始帮着干些活儿了,譬如担水劈柴一类的,当然这些较重的活儿通常是男性孩童,听说若是小女孩则会在家里学学女工,带带弟弟妹妹或是照顾老人。我和父亲只是从大路一走也就只看到那么多。或许你会疑惑田间小屋,我也同样,屋子很小,周围干活的壮年、少年加上休息的老人、玩耍的儿童,哪怕是只照顾到睡觉这一点,位置也是远远不够的,更不用提及没有火房的事儿了。其实,那样的屋子的确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一个临时栖点,一方面劳作的人可以在那里享用自己带来的、家里人送来的午饭,可以午休。探望的、散步的老人可以歇歇脚,过路人(哪怕是不是那块田的人)路过,也可以去乘乘凉、讨口水喝。

    处于村落中线的大路正对的一大栋建筑便是长老家了,就像是要和村门对称似的,长老家门口也有一堵秉墙,而且与村口的那堵一样处在全村的中位线上(当然基于天然的场地,全村并不是完美地对称。

    我们必须要进去,因为祠堂就在这位于全村心脏的长老的家里。

    又是绕过秉墙,秉墙的两侧小路在祠堂的正前方汇集。祠位所奉之大墙台前,有一个巨大的露天的大堂,又宽又深,四周边沿都由带檐的墙围着,墙面全灰白,那是防火涂料,墙上镂空出“窗子”,过路边上巷道者可以一睹堂中宴状,不过由于墙体厚度、窗中花纹、祠堂堂前支檐柱子的缘故,任意一扇窗都无法盗睥祖先灵位所奉的墙。便是如此讲究。

    堂的构型也像极了放大版的伽丽梅亚的后堂,而且雕梁画栋更加细致可观,图案更细致,各种符号更具有系统性,寓意也更好懂,没有别的可解释的空间。

    先祖所奉之墙,祖先们按照族谱支脉的格式排列着。显而易见地,一睹不过四米的供墙哪里挂的下二三百年的所有祖先?所以不过戴着鹿角的太祖和其余寥寥几行的代表们,所下一横木半嵌入墙中成最下一层的奉台,就象征了足够的省略意味,然后再下,有一供台,不供神佛供族谱。

    拜过祖宗,我爷俩随着梁叔走,打算借住在梁叔家。村里的住所多分布在平地与山的接壤处,爬上山腰后逐渐稀少。听梁叔和他的家人说,村里的住所位置和职位分部也有关系,最早一批的事农住民当然是距离平地农田愈近愈好,然后到山脚的这几家靠近村河(主要来源于山泉,是村里的主要水源)下游带较大活水池的屋子便是屠夫和铁匠的屋子,分别各两家,也算得上有所竞争了。起初的一段山体上也还住着在山脚有田的人,再爬些,有较新开垦的梯田,一些房子就星星点点地撒着。随后在茶树神(一棵约六百岁的茶树)边上庇佑有几片茶树林,采茶的姑娘每天早上就回在这儿响起嘹亮的歌声。然后再上到山体树林的地方住着猎人和好几家薪夫。

    梁叔家务农,因梁大伯所姻家庭属于比较靠近核心血统的支脉,所以住在长老家不远处,地势较高,毗邻长老家头顶高度的半天然半开垦的篝场。家里老人家年纪大精神不容易好,却每年都特别期待篝场的晚会和其他在篝场举办的大型活动,有年轻人在、人又多,热闹,老人家搬上板凳坐在门口看很是开心,这样一来,精神也不会太差。补了餐午饭,一边谈着,梁叔的叔公褶皱的脸上充满幸福。

    “您好!”两位较为干练精壮的男人出现在梁叔家的厅堂,较长一位喊着,一齐作揖,“拜过舅公,拜过表姐夫。”

    “你们二位可来了!太久不见了,已都大小伙子样子了,还有平时照顾你姐,太麻烦你……”梁叔多年的漂泊一下就哽咽住了。

    二位上前搀他,不给以长辈拜晚辈,折福啊,“姐夫!这,不必不必!”

    随后梁叔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是林浅隅博士以及他的儿子林渊仁。”

    较幼者口中打舌结“鬼佬?!”

    较长者暗暗较弟弟的劲,趁着声音小,抢过声音:“夫人是外国人?恭……”

    “您好,我是林浅隅。这位是我的儿子,我夫人是弗兰兹裔伽丽梅亚人,”

    “胡那吃……哈哈,好啊,好啊,小伙以后一定俊呐,不错,不错……”

    这兄弟二位的广博见识在一瞬间似乎缩小得微乎其微,这十分正常,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没怎出去过,最最远的便是山那头的另一个小县城。当所知所能的边界被一再突破并触及近乎无限远的地方时,兄弟俩脸上顿时失了干练,留下的只有疑惑和坐井观天的恍然大悟。

    接下来父亲进行了进一步的说明,表明我们回来的目的和计划。兄弟俩马上应声说好,晚上便把我们领到了一间空房,这是长老所属的房子,正是用来接待我们这样的“远客”。所以我们也住的临近篝场。

    晚饭时,大家围坐在一起,我饿得不能思考,只想帮刚端上来的菜夹送进嘴里,甚至一点不想经过碗的简单承接。父亲也很饿,不过还是很克制端坐在木椅上,梁叔客气:“不等的,不等的,该饿了的,不等着,先箸些食吧……”

    我迅速想行动,父亲却暗劲地扣我,死死地。或许方才的客气,毕竟梁叔也未先行动筷,我们可以适当理解下:“不等得不?等得。”

    唯梁大伯先下第一箸后,我们才开始进食,“哟,小伙子饿了哈,哈哈,饿了好,饿得好,长身体,饭必要!”随后,梁大娘就从旁桌上来,替我有添了一碗粗米饭。父亲忙谢麻烦了梁大娘,是有挫了当客人的福气,享不得!

    大家笑。

    此时长老拄杖而来,大家庭大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