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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风浪不止

    幻境之中,路行止完全沉浸。

    正当红衣女子觉得没什么意思,准备收网之时,忽然,一抹蓝色身影闯入路行止的幻境!

    红衣女子方抬起的手又放下了,这似乎并不是路行止记忆中的人,是外来的人?怎会?

    木蝶盯着小路行止大眼瞪小眼盯了半天,木蝶转过身忍笑片刻,随即转过身来,俯身道:“虽然你小时候很可爱,但我还是得先让你清醒。”

    “你是谁啊?”小路行止竟然后退了几步,面色惊恐,下意识推开木蝶,脱口而出:“你离我远点!”

    “你竟敢推我!等你醒了的!”木蝶纹丝不动,言语带有嗔怪,然后环视了一圈,忽而叹气笑笑,“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红衣女子在幕后看出来了:因为天师府此番不知对方的来历和手段,所以能想到的对应都想到了,其中也包括幻术,当一开始路行止意识到是幻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恐怕要陷入危险,于是用仅存的潜意识强迫自己不要想起木蝶,压制着对木蝶的记忆,并且希望木蝶不要靠近自己这个危险,虽然身处幻境,仍是本能推开木蝶。

    小路行止此时有些惊慌失措,“你、你……”

    “你什么你!”木蝶觉得还是简单粗暴方式为好,当即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只是就在巴掌抵达小路行止的瞬间,一眨眼功夫,巴掌被一只温暖的手擒住,而木蝶眼前被强光晃了一眨眼,眼前已然是现实时间的路行止。

    木蝶:“放……”

    还未等木蝶说全,路行止便先惊讶道:“你怎么来了?那任务呢?不是说好我自己先引她出来!”

    木蝶道:“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这次不知道对方来历和手段,就算这次任务失败了,也还是你性命重要。我已经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他们了,他们在外面等着呢。”

    路行止再次惊愕:“全告诉了?”

    木蝶:“嗯,其他人倒还好,就是穆昭反应挺大的,你怎么他了?”

    路行止:“啊……这……这是后话,回头再说。”

    二人说话间,周遭环境已然变化,层层叠叠,二人已然身处一片海域光景,似有阳光自海面洒下,层层微光浮动中,有一红衣女子翩然静坐,姿态舒适,衣衫随海波而飘动,耳后隐约有鳃,柔美可人,堪称绝色。

    路行止:“你就是那妖物?”

    “不是妖物,”红衣女子眉头微蹙,有些生气样子,更是动人,声音甜美、语气却颇为无奈道:“我是来自南海雕题国,鲛人一脉,名叫卷帘,你们好啊。”

    想不到这次的妖物、不、鲛人,还挺有礼貌,路行止一愣,有些尴尬道:“你、你也好。”

    卷帘起身,一袭红衣飘然,走近二人,道:“我想请问这位姑娘……”

    话还未完,路行止当即上前一步,挡在木蝶前面。

    卷帘有点生气,言词娇嗔可爱:“哎呀讨厌死了,我又不是坏人,没打算杀你们,方才看过你的记忆了,你不是该杀之人,想必这位姑娘也不是。”

    路行止:“这……”

    木蝶制止了路行止,问卷帘道:“你要问什么?”

    卷帘道:“我想问,方才你竟然闯入幻境我都没有发觉,请问姑娘是灵翰国人?还是学过更高层次的幻术?”

    木蝶摇头,“我是中原人,而且没学过幻术。”

    “这就怪了,”卷帘道:“姑娘要是没学过幻术,我又在南海没见过你,那可能就是姑娘是灵翰国的血脉,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闯入我的幻境啊?”

    木蝶继续摇头,“这我实属不知,若要追究,或许家父知晓,只是未曾告诉我。”

    卷帘:“那你能带我去见一见你父亲吗?”

    木蝶:“啊?”

    路行止:“什么?”

    卷帘叹气道:“实不相瞒,我有点小仇要找灵翰国的鹭信算账,但是始终不知道进入灵翰飞屿的方法,方才看你能不受影响径直闯入幻境,所以才想问问你的。”

    “等等!”路行止突然再次挡在二人之间,“别的事先不提,卷帘姑娘,我就问你,前两起新郎被杀是不是你做的?”

    “是啊。”卷帘摊手,毫不犹豫坦诚道:“我还知道,你们调查过新郎被杀之前似与娘子不和,所以才假装吵架情景重现打算引出我。”

    路行止:“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计划,还过来?”

    “那是因为……”正当卷帘一转身思虑如何辩解的时候,忽而看到路行止拔了生死剑,吓一跳立马转身至木蝶身后,向路行止大叫:“你干嘛呀!我这么和善!我都没说要杀你们,你怎么动手啊你!”

    路行止:“无论如何,你杀人了,先将你擒拿归案再说!”

    路行止一剑劈向木蝶身后的卷帘,卷帘当即一掌劈碎了幻境,就要逃跑,嘴里还嘟囔着“世风日下,不听人语……”

    立刻,海域幻境碎裂,周身变回小屋陈设,卷帘推门飞身便逃,跳入院中,即见穆昭、陆长亭、元斟、若见真四人直接降下捕妖天网,打算捕捉。

    而四人见到飞身出来的是姑娘恍然一愣,元斟:“是人?”

    陆长亭僵住,“不是说是妖物吗?”

    穆昭:“那捕妖阵……”

    四人片刻的犹豫间,那周姑娘却已然飞身上前,一刀便直击元斟身后,身法极快。

    元斟暗叹:她怎会知晓阵眼在我?

    先破阵眼,另外两边也很快支撑不住,周姑娘飞速略过三人,一掌佯攻向若见真,逃离而去。

    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方才那是谁?妖呢?

    “别愣神了,那妖是人是鲛人!先追啊!”路行止推门出来怒喊,四人立马回神,紧追过去。

    路行止正也要去追,木蝶拉住了他,说方才幻境于人的精神受损,要路行止先在此休息,方才观那卷帘不是恶类,相信以那四人的身手不会有问题。路行止点头同意,还不忘含情脉脉说一句“有你真好。”

    ——

    是时,夜已过去,正当正午,阳光明媚,街上人多,吆喝买卖,好不热闹。

    擎羊与一身黑衣斗篷遮面的火星金煞正在并肩闲逛,擎羊边走边道:“天气这么热,火星大人还这样穿,不热得慌吗?但说实话,其实给你买换一身行头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了,不知大人为何偏偏派我来。”

    火星低沉声音道:“能派擎羊大人亲力亲为,这说明大人看重我;再者,将我这种人交于擎羊大人安置,也说明大人看重你,只放心你。”

    擎羊叹:“几年不见,我倒不知,火星大人的嘴上功夫也涨了。”

    火星:“擎羊大人见笑。”

    而二人行于街市中,虽然衣着接近普通,但仍有人不断认出来,尤其在皇帝的旨意下,杀手组织变成了朝廷组织,再放出消息给百姓洗脑几年,就变成了朝廷大人,“那好像是南巡查司的擎羊大人。”“旁边那个莫不是传闻最近才回来的火星金煞?”“果然是大人,走路都这么有风范。”

    而此时,天师府四人正追逐着红衣女子卷帘,也逃到了这条街上,卷帘原本想着找机会换个行头隐匿于人群中,便专往人多的地方钻,却不成想身后四人追的太快,根本甩不掉,结果一路轻功人影不断,一路人仰马翻,将本就拥挤的街市变得更加热闹。

    一边紧追不舍,一边急急脱身,卷帘还时不时回头看是否被追上了。

    然后就是这不经意的回头瞧四人,没有注意前路,前路刚好是火星和擎羊从一家店铺出来,还不知此处正吵闹,突然冒出个身子,卷帘来不及停步,一下子就要撞上擎羊!

    卷帘嘴里大喊着“快躲开!”

    擎羊当即眼疾手快,一个转身躲开,却不成想火星不知为何突然反应迟钝在原地,擎羊躲开,便露出了身后的火星,卷帘也是一愣,当即撞在了火星身上。

    火星下意识抚稳住卷帘,然而卷帘喊着“对不住”一抬头,却忽而愣住了。

    而从一出门就备受瞩目的擎羊和火星被人撞了,众多路过百姓也纷纷停下脚步看热闹样子,身后追逐的天师府四人也皆停了脚步,元斟发觉不太对劲,便示意三人稍等片刻。

    只见卷帘愣了几秒,后退几步,当即惊喜喊着“京华!”又快速上前欲要抱住火星,火星沉默后退了一步,卷帘扑了个空,似有失落,但很快道:“京华,你回来了?你是不是为我回来的?你还记得我吗?你……”

    “抱歉,”火星直退至擎羊身后,“姑娘认错人了。”

    卷帘一时间语塞。

    擎羊上前道:“姑娘,这位是火星大人,火星大人常年在南燕,前日初到中原,今日才初次出门,想必不会认识中原女子,且方才他已说不认得,那一定是姑娘认错了,就此别过。”

    擎羊转身和火星欲走,卷帘却一把拉住火星黑斗篷后摆,“你就是京华!我绝不会认错!”

    身后追着的天师府人:这是什么情况?

    元斟:静观其变。

    ——

    而另一边,三尺雪中,若是非与千山暮雪终有一会。

    若是非闲庭信步,在院子中散漫道:“所以说,明君的情况还算稳定,我也可以放心离开。”

    千山暮雪并肩同行,“你一定要离开吗?盟主之位需要你。”

    “当年我做盟主,是形势所迫,被逼上位,现在我更喜欢孤云野鹤的生活,而你才是盟主最佳人选,待下个月武林大会,我就把盟主之位让给你。”

    “可是,根据先前的规定,盟主之位必须需要五道同在共同推选,现在天玑道主空缺,明君作为天权道主却不愿过问江湖事也不愿在众人面前露面,恐怕很难,而且,我也未必能胜任。”

    “这都是借口,”若是非道:“暮雪,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推辞客套吗?你想要的理想和改变呢?你的抱负呢?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想不想统一这个江湖。”

    千山暮雪犹豫片刻,叹气道:“若先生的人生是快意江湖,而我的人生是让更多人能快意,我很想掌握权利,很想居于高位,但不是为了贪图富贵,只是有些事情,只有居于高位才能做到,只有站在人群的上层,人群才能听见我说的话,否则我的理想就是空谈,只有站在人群的顶峰,我才能控制他们走向最美好的理想生活。”

    若是非道:“你是说了‘控制’一词吗?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他们还是有自己想要的方向,也许,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思想,很难控制。”

    千山暮雪叹:“在我看来,群众是不会有自己的思想的,也许一个人会思考,但是一群群众不会,他们想要的方向,一定会是我所认为的那个最好的方向;当我站在顶峰,我想要的方向,就是他们想要的方向,我会让他们认为,选择我,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而要成功完成这一点,首先我要站在高处。”

    若是非笑:“这就是千山暮雪啊!话说回来,要不是我认识你,知晓你是为了和平着想,我还以为你是反动势力呢。”

    “这种话,我也只有对你才会这么说,只有你能理解。我是真心为他们和平的,我想改变这一切,不让我们所经历过的那些悲剧重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像我这样的人,天生就无法活在重任中。也许我也享受做万众瞩目的英雄,但我更想做自给自足的孤鸟。”若是非自我嘲讽般苦笑,“在改变这方面,我没有做到,我做盟主却逃避了,我曾放弃过这群人,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引导这些盲目的群众,但同时,也要接受他们的指指点点。”

    千山暮雪叹:“群众的可怕啊,在上次众人污蔑我与天玑魔道同流合污之时,我就已经领教过了。”

    ——

    此时,上京接头,来来往往,停下不少围观群众,从来不放弃任何一处好看的热闹。

    卷帘死死抓住火星的衣袍不放手,嘴里自顾自絮絮叨叨,“我一定不会认错的,京华,你当初抛下我一声不响就走了,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我到处在找你,已经三年没回家了,现在终于又见到你了,我怎么肯放手?京华,我不恨你当初不告而别,我要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可以改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想了你三年了,京华,京……”

    火星已然大力抽走了衣袍,声音冷淡,“本官不认得你。”

    擎羊尽力温和声音道:“姑娘,他已经说过不认得了,想必是姑娘当真认错了,希望姑娘早日找到你口中的人,但一定不会是南巡查司的火星金煞。”

    卷帘再次抓住火星衣袍不放手,“我一定不会认错!”

    围观百姓中有些姑娘不禁开口,“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该不会真的没认错人?”“难不成南巡查司的火星大人实际上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小点声小点声,谁敢得罪南巡查司啊。”

    “火星大人怎么会是这种人?”有几个狗腿子开始反驳这几个姑娘了,“擎羊大人都说了,火星大人是南巡查司刚回来的,怎么可能认得她,”“是啊是啊,我看就是这女的诬赖。”“而且啊,南巡查司那么严密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她这么穿的妖里妖气的。”“我看你是想高攀大人吧!”“就是啊,大人怎么会出错,一定是这女的自己不检点。”

    卷帘着急了,“我没有,我就是认得他!”

    狗腿子:“再说了,火星大人戴着面具,你怎么认出来得?说谎也要有根据吧?”

    卷帘有些结巴了,“那是因为,因为……”

    ——

    三尺雪中,若是非忽道:“风浪城的毁灭,也是我的一处痛点啊。”

    千山暮雪:“若先生知道风浪城为何消失吗?”

    若是非:“愿闻其详。”

    千山暮雪长叹,“也许是承载了太多秘密。”

    ——

    街市上,卷帘急得满脸通红,“那是因为,这面具就是我送的,京华,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你的烧伤,当年在风浪城,是闻……”

    “住口!”擎羊当即怒喝一句,拦下即将出口的秘密。

    卷帘气急了,也知道自己差点说错话,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些攀附权势的狗腿子继续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说不出来了吧,我看她就是在瞎编。”“一个人在这儿演苦情戏呢?哈哈哈哈,但人家火星大人根本不搭理。”“就是啊,火星大人都说不认得了,难不成一会儿还要再编造出个什么火星大人失忆这种可笑的话吧?”“这姑娘看着也不像什么好姑娘,说不定是什么风尘女子,听说大人回来就来攀高枝的。”“看她穿这样,指不定背后和几个男人说过这些呢。”“总之南巡查司的大人一定不会记错……”

    “你,你们,京华,我、我不是……”卷帘憋得满脸通红,一时间思维混乱,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而火星也全作陌生人似的,卷帘心口怒气怨气翻涌,后退几步,竟然一下子生生气晕了过去。

    若见真眼疾手快,飞身上前,扶住了卷帘。

    穆昭亮出天师府身份,元斟随口说此女子有待查证,众人一见是天师府的人,便也都作罢退去。

    ——

    万古:“风浪城?”

    某家食铺,万古和擎羊随便点了些小菜,万古白日里也在不远处偶然瞧见了这桩事,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又想起那日父亲对自己所说之事,心道:

    风浪城疑点太多了,醉花间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为何会醉了整整三日不醒?而且经过之前的交锋,看起来闻人无恙并不认识念平昔,是闻人无恙不记得一夜情?不对,闻人无恙过目不忘这点可是连木将军都夸赞过,莫非是闻人无恙装糊涂?或者说他私下是个风流成性的人,早就不知道多少女子……啧,看不出来啊,不对不对,我为什么会想到这方面?

    擎羊在对坐,见万古思考半天,“在想什么?”

    万古一惊:“啊,没什么,请问,我可不可以问点关于闻人无恙的?”

    擎羊:“你说。”

    万古:“你们总部大人、闻人无恙,私生活会不会不太……嗯……怎么说呢……比较混乱?”

    擎羊一愣,脸色变得奇怪,“?你们不是只说公事?为什么会对大人的私生活有兴趣?”

    万古:“不要误会,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发现一些漏洞,略有涉及。”

    擎羊:“大人对女子很温柔,对下属也很负责,一直都很稳重可靠,就算某天大人没有了官职,我们也愿意追随。虽然追求者很多,但并未有什么私生活的不良传闻。就算有传闻,我们也相信大人的人品,不会做那些泯灭人性的事。”

    万古:“那为何……”

    万古忽而一顿,想想还是不问了。

    万古原本想问“那为何梁言还要叛逃?”

    但万古一想,“万一梁言也不简单,一直在演戏?”不经意叹气。

    “你已经叹气好多次了,”擎羊给万古夹菜道:“先吃饭吧,论公事如何,你我都是朋友。”

    ——

    入夜,天师府中。

    靳儒风等人听说路行止的话,众人陷入了深思。

    穆昭此番竟然先开了口:“也就是说,路行止和木蝶此前调查过,新郎死前都曾与妻子发生争吵,怀疑有情杀的可能,所以你们二人就假意争吵演戏,打算做全套,引蛇出洞。”

    路行止尴尬笑笑,“对不起啊穆兄,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这么重视我们的感情,我真的特别感动,不愧是好兄弟。”

    穆昭:“行了,总之我白费一片担心。”

    陆长亭又道:“已经调查过了,被杀的两个新郎都是沾花惹草的负心汉,死不足惜那种,虽然是不光明的手段,但某种角度来讲,卷帘姑娘其实也算做了好事,要我看,是可以散布消息出去说凶手已经伏诛,不会再有人死亡了。”

    元斟思索道:“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听路行止所说,卷帘是识破了路行止的假戏,但还是主动入网了,这一点相当不对劲,就算她有自信躲过我们的追击,但是也没必要啊,还是说她是有别的目的?”

    陆长亭:“而且看着很和善不像坏人,应该很好说话吧?”

    靳儒风道:“那就得等她醒来再问了,若见真已经在里面照顾着了,相信很快就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