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果然和娴娴说得一样热闹，即便到了深夜，也不停有宫人进进出出。

    隐约能听见里面女子娇俏的声音。

    她们或拉着嬷嬷问宫里有什么好去处，皇上的脾性如何，有什么喜好？

    或拉着小太监悄声塞银子，期盼着能从哪儿弄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颜色花俏的衣料。

    明明已经过了宵禁时刻，依然没有半分安静下来的意思，满满是过了复选对宫廷生活充满期待的样子。

    冯安怀跟上来小心翼翼。

    “皇上，要不奴才过去让她们安分些？”

    “不必”

    赵元汲回转过身就要离开。

    “只要不过分，她们愿意怎样便怎样，以后也不必事事禀报给朕”

    “是！”

    应了一声，冯安怀回头看了眼储秀宫，心里微微叹息。

    ‘不悲不喜更不生气，皇上还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唉……可怜的人’

    ……

    漫长又短暂的一夜过去，叶思娴一大早醒来就听见有人禀报。

    “皇上昨夜还是歇在昭阳宫”

    “什么？！”，叶思娴微微震惊：“这可是他自己选的人，昨晚可是第一晚”

    “皇上只是去坐了坐，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灵芝继续道。

    “那长宁宫如何说？”

    灵芝摇摇头：“长宁宫没什么动静，皇上离开后阚贵妃就歇下了”

    叶思娴凝眉半晌，嚯地从床上爬起来。

    “不行，我要去见皇上”

    “娘娘不可！”，灵芝突然跪下。

    “您已经做得够好了，这件事自始至终都和您没关系，您何必步步紧逼”

    “娘娘，皇上他心里还是放不下您的”

    灵芝隐隐心疼，明明那么好的夫妇，伉俪情深的帝后，却因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走到这一步。

    一个不得不娶妾纳妃，一个又忍着痛苦还要装大度。

    连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

    “可我是皇后，这是我必须要做的”，叶思娴义正言辞。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呢，傻姑娘，你不懂”

    梳妆打扮过后，叶思娴顶着憔悴的脸去了御书房。

    赵元汲照常上朝下朝，照例召见大臣，叶思娴也不着急，就在御书房旁边的小茶室歇息。

    她慢慢喝着茶翻着书本，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才终于有人通报说皇上得了闲。

    叶思娴进去时，赵元汲正靠在龙椅的靠背上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他甚至眼皮都懒得抬一眼，只淡淡叫了声坐。

    叶思娴笑了笑，脚步轻轻走到他身后，伸出柔软纤白的玉指点在他太阳穴轻轻按揉着。

    不大不小的力道将拧成疙瘩的筋揉开，将团团堆积在心里的繁琐政务暂时化解。

    “你不是忙着给朕选妃么？怎么有空来看朕？”

    赌气的话脱口而出，叶思娴一愣，缓缓笑开。

    “谁叫我这么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名声，倒把皇上卖了出去，臣妾是过来请罪的”

    “哼！”

    冷哼一声，赵元汲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可皇上别忘了，您是一国之君，有多大的权利就有多少身不由己，您不能只享受权利，不顾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您是皇帝，我是皇后，我们本身就有示范作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看在眼里，趋之若鹜效仿着，评头论足指点着”

    “所以呢？”

    赵元汲的语气明显带了些心虚。

    “所以我无法想做什么做什么，皇上，我说我比你还心痛你会相信吗？”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父亲听信谣言，羞愤得自尽而亡，哥哥也不再往宫里寄送家信，我娘夹在中间无比痛苦，我真的做不到不管她们”

    话音未落，说话人已是泪流满面。

    赵元汲震惊转过头看向她：“都是真的？”

    叶思娴哭得泣不成声点点头：“不然呢？皇上真以为我一心只想要好名声么？”

    “可朕做不到”，赵元汲苦涩。

    “我只要一看见她们，就想起当年后宫的惨状”

    “娴娴你知道吗？我至今不敢查我的生母，她是谁是怎么死的，死在何人之手，尸骨埋在哪里？外家可还有其他人”

    “这些我通通不敢查”

    谈话越来越令人窒息，叶思娴缓缓走到赵元汲跟前，泪眼婆娑望着他。

    “可您必须做到，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皇上，算臣妾求您了”

    每个人都有错，好像每个人又没什么错，好像每个人都很自私，可如果不这样，后果谁也无法承担。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矛盾。

    要怪就怪他们生在皇室，不是寻常夫妻吧。

    ……

    从御书房出来，叶思娴长舒口气。

    回到栖凤宫，她用过午膳歇息一会儿，下午就把襄妃叫来商议最后殿选的事。

    “我的意思是赶在中秋节前把殿选举办了，这样她们宫规学得差不多，宫里的宴会也能更好看些”

    “臣妾没什么意见，一切听娘娘的，不过……”，襄妃欲言又止。

    “听闻皇上昨晚还是歇在昭阳宫，并未在贵妃娘娘宫里……”，襄妃眉眼里藏不住的激动。

    偏偏她又极力掩饰：“臣妾不是打听什么，只是想问问殿选这件事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会同意的，你放心好了，我们照常举办即可”

    轻轻瞥了襄妃一眼，叶思娴慢悠悠喝茶。

    “那就好，臣妾就放心了”

    自顾自沉浸在喜悦里的襄妃并未发现娘娘神情不对，满心只想着选吧选吧。

    等皇上的后宫彻底繁荣起来，她说不定也能争上一争。

    年轻怎么了？半老徐娘又如何？她也是完璧，说不定皇上就喜欢这样的。

    ……

    送走襄妃，叶思娴歪在临窗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唇角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冷笑。

    灵芝走过来替她盖上薄毯。

    “娘娘，您太累了，不妨睡一会儿？”

    “灵芝啊，你觉得襄妃最近如何？”，叶思娴忽然开口问。

    “挺正常的啊？奴婢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叶思娴没再说话，灵芝再问怎么回事，她也只是摇摇头说没事。

    “本宫要歇一会儿，待会儿你派人送些东西去长宁宫，别让人欺负了那阚氏”

    “是”

    灵芝应声退下。